地震纪念墙前的祭奠

    7月27日晚，山西运城王丽娟四姐弟坐火车赶到唐山，在地震遗址纪念公园外徘徊了一夜。他们想在公园的纪念墙上找到父亲的名字，但没有成功。他们找了一截白粉笔，在一处没有刻任何名字的黑墙上，写下了“王广忠父亲大人”7个字。

    7月28日3时42分，在唐山地震遗址纪念公园正门口，两盏小灯被点起，烛光摇曳。这一刻，距离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唐山发生里氏7.8级大地震已经整整40年。

    《唐山大地震罹难者纪念墙记》记载：“是时地维崩裂，城邑颓毁，家园瞬时夷为墟土，繁盛转目化作云烟，二十四万乡亲殁于瓦砾，七千余家庭阖门罹难……”

    此后，每年临近7月28日，田会敏的心里都“可难受了”。今天，她站在唐山地震遗址纪念公园内的纪念墙前，抬头望着“田国庆”“王素娟”“田瑞明”3个靠在一起的名字，默默垂泪。那是她的父母和哥哥。

    40年前的那个夜晚，田会敏被埋在了废墟里，“3层楼的盖板塌下来，像凳子一样高”。61个小时后，田会敏被救出来时，父亲、母亲的遗体已被抬走。

    纪念墙上，有24万个逝者的名字，有一个个家庭的生死记忆。

    纪念公园建于2008年，它让人们终于有了祭奠的场所。5组13面黑色花岗岩石板墙，墙高7.28米，24万个名字，密密麻麻。人们拿着从电脑系统里查询到的名字排位，仰着头，从上往下，一排一排数着、找着。一些老人需要志愿者帮忙找寻亲人的姓名。

    运城四姐弟中的大姐王丽娟，拿着写有“山西省运城地区建筑公司王广忠”的字条找到查询处，工作人员对她摇头。40年前，父亲乘火车出差，姐弟几个甚至不知道父亲去了唐山。那时王丽娟14岁，最小的弟弟仅7岁。

    四姐弟去了唐山抗震纪念碑、纪念公园、抗震博物馆，去了所有与40年前记忆有关的地方。他们随身带着一本父亲的笔记，那是母亲在40年前的废墟中找到的，上面记着父亲的每一笔开销。

    老人张兆兴坐在小马扎上，埋头听着播放机里的京剧。纪念碑的上方刻着他父亲的名字。40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在24万人名中找到父亲“张玉”、妻子“陈淑云”、女儿“张学军”。

    一段《霸王别姬》，一段《空城计》，都是父亲当年爱听的。地震发生时，张兆兴在贵州工作，逃过一劫。得到消息后，他坐了5天5夜的火车回到唐山，眼前只剩下一片废墟。他记得父亲艺术天赋极高，“他画的仕女图，栩栩如生”。

    7月28日5时，刘玉华摇着轮椅，从康复村出发，花了半小时到达纪念公园。距离纪念公园4.5公里的康复村，住着37位在地震中受伤、地震后截瘫的患者及其家人。地震造成的截瘫伤员一共有3817位。

    康复村第二排中间的院子，便是刘玉华和丈夫付平生的家。院子外，刘玉华种的葡萄藤已经结了一串串青果子。夫妻俩洗衣、做饭都自己动手，蒸鱼炖肉，妻子夸付平生“炒菜都挺好吃”。

    9年前，家里又多了一只吉娃娃犬“小布丁”。一有生人来，“小布丁”就汪汪大叫。“它爱护食，有陌生人来了，就叼着自己的骨头不放”。刘玉华笑着，低头看着“小布丁”钻到自己轮椅下。

    付平生是康复村里的名人。年轻时，他爱打轮椅篮球，参加过第六届和第七届全国残疾人运动会，如今年纪大了，疾病也找上门来，运动也少了。他吹拉弹唱样样精通，闲暇时爱拉二胡。在截瘫疗养院，他组建了唐山市首个以截瘫患者为主要成员的乐队——爱之光演出团。每周五7时30分，只要不下雨，他就在路南区小山附近演出，《赛马》《女儿情》是他的拿手曲目。

    唐山是一座因为灾难而被记住的城市，而灾难也使其重生。

    如今的唐山抗震纪念碑广场，成了当地人的纳凉地。年轻人踩着节拍跳街舞，轮滑小子们一圈一圈地练习，大妈们跳起了广场舞。小孩子绕着纪念碑跑，乐此不疲。

    40年过去了，唐山市的主干道新华道笔直崭新，纪念碑四周的楼宇拔地而起，让1984年开业的唐山百货公司显得甚是矮小。喧闹的音乐声、孩童的嬉笑声仿佛遮住了这座城市深处的阵痛。

    新唐山40岁了。震后出生的出租车司机小郭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热情地向乘客推荐2016唐山世界园艺博览会。

    想到自己居住的城市正飞速发展，付平生摇摇头说，“太快了”。

    本报唐山7月28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