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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距离地面200多米的低空处，一架直－10武装直升机以每小时200多公里的速度低飞。李魁元正尝试让这个几吨重、十多米长的大家伙在空中翻“筋斗”。
直升机拉起，向上跃升，机身与地面垂直……
突然，飞机的高度骤降了100多米，正在塔台上紧盯着直升机的人们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在这之前，这位陆航某旅风雷飞行表演队的队长，曾连续开创了中国直升机飞行表演的纪录——用武装直升机做“筋斗”和“横滚”的动作。
筋斗，顾名思义，就是让飞机在空中“翻个跟头”；横滚，则是让飞机在空中“打个滚儿”。
这样的动作，对于固定翼飞机来说并不难实现，因为它始终可以获得向前的动力。但直升机则不然，直升机的前进动力来自机顶的旋翼，一旦旋翼与地面的角度超过90度，就无法再提供向前的动力，而是提供侧向、甚至向下的力。与此同时，飞行员还要应对速度、方向都时刻变化的气流对机身的冲击。
窗外，直升机高度骤降100多米后，飞行员吴瑶看到指挥员突然从桌上拿起对讲机想提醒李魁元注意高度。
话还没说出口，对讲机就又回到了桌上。刚刚紧张地站起来的人们又释然地坐下了。
“筋斗”翻过来了。直升机又恢复了平稳飞行。
几秒钟之前，机舱内的李魁元正在迅速地压杆、顶杆、蹬舵，三四秒钟之内，连续完成了四五个动作——任何一个动作的幅度或时机有偏差，都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在过去的一两年里，这样的惊险发生过不止一次，所幸每一次都有惊无险。作为全国唯一一支直升机飞行表演队，“风雷”曾执行了第二、三届天津国际直升机博览会、珠海航展、外军代表团参访等十几项重大任务。每次执行表演任务之前，队长李魁元总要把“筋斗”“横滚”等靠自己摸索学会的动作再温习一下。
他期以来，这两个高难度动作只有国外少数几个国家的飞行员能做到。李魁元早年看过国外的直升机表演视频，“看着特生气”。因为人家会，他不会，而且所有开直升机的中国同行都不会。
以前，因为装备受限，很多飞行动作的设想都无法实现。那时候，只能做一些最基本的动作。李魁元是飞了7000多小时的特级飞行员，常为外宾做飞行表演。“以前表演，人家也给鼓掌，但那都是礼节性的”。
“不硬气。”李魁元这样评价自己过去的表演经历。
直到4年前直－10下线、配装到陆航，李魁元的心思又活泛起来。有了新装备，为什么不试试？他花了两三个月时间，在这个墨绿色的大家伙上尝试了用直－9飞过的各种动作。李魁元希望挑战自己心目中的高峰：筋斗。对此，同行们给出的反馈出奇地一致：“疯了！”
直升机的飞行高度普遍不高，在低空做这样的尝试，意味着根本没有多少缓冲的余地，一旦出现意外，后果只有一个——机毁人亡。而且，用直升机做各种表演动作，不只是考验飞行员的体能、心理素质和驾驶技术，也考验直升机的性能。
做这样的高难度动作时，载荷会达到两到三个——这意味着飞机和飞行员都要承受两三倍于自身重力的力。如果飞机的动力不足，可能掉高度；如果飞机能承受的强度不够，甚至可能在空中解体。国产直升机的性能到底怎么样，李魁元心里也没底。
第一次试飞“筋斗”成功后，从机舱爬下来，李魁元心想：“咱直－10还真能飞‘筋斗’啊！”
去年，一个巴基斯坦军事代表团来访，李魁元为他们表演了“筋斗”等飞行绝技。在他表演时，代表团团长几次旁若无人地站起来鼓掌喝彩。飞行结束，代表团里一位有7000多小时战斗飞行经验的飞行员强烈要求见见这个让他瞠目结舌的中国同行。
“长志气，壮军威！”李魁元觉得，虽然飞行表演队是个小群体，但代表了中国直升机飞行员的技术水平，这样的表演也直接展示了国产直升机的性能。除了已有国际先例的“筋斗”等动作外，李魁元还和队员们自行设计了“钟摆飞行”“四机开花”等在国际上属于顶级难度的表演动作。
在这支十几个人的队伍里，队员们都是一级和特级飞行员——2013年8月，风雷表演队刚成立时，被遴选进入这支队伍的都是陆军航空兵中技术水平最好的飞行员。经过两三年的学习，已经有飞行员进入到选飞课目阶段——根据李魁元编写的《表演课目训练大纲》，只有学完全部基础课目且飞行技术和心理素质都过硬的飞行员才能进入这个阶段。
7月底的一天，金江成第一次学习选飞课目——双机跃升倒转。在陆航的其他飞行大队里，“跃升倒转”已经是最高难度的课程，但在风雷飞行表演队，它只是基础课目之一。
金江成是一名有3000多小时飞行经验的特级飞行员，基础课目已经飞得很纯熟。但毕竟是第一次飞选飞课目，他还是心里没谱。上飞机前，金江成叮嘱了同乘的李魁元好几次：李队，千万握着驾驶杆啊！
直－10前后舱的驾驶杆是联动的，那3小时的训练中，坐在后舱的李魁元一直虚握着驾驶杆，以便有任何情况时就紧急出手。
尾轮落地，右轮落地，左轮落地……直升机终于平稳降落了，金江成感觉自己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地了。这3小时的训练后，他带着满身的汗和酸痛的手腕脚腕走下飞机。
“飞完一个新课目，就像解出一道数学证明题一样舒坦。”金江成笑道，“又惊又喜。”
“学霸”金江成的书柜上摆着《微积分》等几本数学教材，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关于飞行的专业书——空气动力学、飞行原理、武器火控系统等都是他们必学的内容。
尽管冠以“表演”之名，风雷表演队队员的第一身份，还是战斗员。他们的表演动作，其实都是战术动作的“加强版”。比如在受到敌机尾随时，可以“跃升倒转”，迅速改变前进方向，掉头攻击敌机，化被动为主动。
前段时间，队员们集体奔赴朱日和训练基地。他们在这个亚洲最大的军事训练基地练习打靶。直－10上可以挂火箭、航炮、导弹等多种武器，他们需要掌握如何操控武器系统。
“轰”的巨响后，导弹命中靶标，地面上腾起一片烟雾和沙尘。30余枚导弹，百分之百命中。
这个场景的气势，正如“风雷”的出处、毛泽东在《满江红》中所书：“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李雅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