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地图炮”更可怕的是舆论暴力

    因地域差异造成的经济不平等、利益分配不均和生活质量不同，很容易让一部分人产生强烈的优越感，而另一部分人则容易深陷“被偏见”之中。

    日前，北京地铁四惠站的一幕场景撕裂了舆论：在一段短视频中，一名地铁女工作人员对一名来自外地的男乘客出言不逊，尽管现场噪杂不堪，但还是能听到“臭外地”等带有辱骂性的字眼。此事一出，立刻在网上炸开了锅，舆论几乎一边倒地批评那位地铁工作人员，还有人“现身说法”，列举自己在大城市遭遇歧视的经历，地域差异引发的“地图炮”频频发出。

    不过，和那些最后被反转的新闻一样，经过调查，此事的真相也令人愕然。原来，当时车厢里已人满为患，外地男子勉强挤上了车，但他的行李和孩子还在车外。为安全起见，地铁女工作人员希望他能下车，因帮忙拽包手还被划破了，但男子拒不理会，车门附近乘客也纷纷指责他影响公众乘车，男子无奈下车就破口大骂该工作人员，其言辞之丑陋，更甚于“臭外地”这样的回应。

    由此看来，该工作人员是因维护现场秩序、安全才与外地男子发生了口角，尽管她不该用“外地人”这样的字眼对待乘客，但乘客不遵守规则、出言不逊，有错在先。既然双方各有错误，舆论就不该对其中一方格外偏袒，只批评、辱骂该工作人员。

    吊诡的是，即使媒体澄清了这场争吵的来龙去脉，一些网民依然在“炮轰”该工作人员，甚至认为过了好久才公布“真相”是“阴谋论”。网友为何对此如此敏感，即使面对事实也难以克服内心偏见呢？

    显然，此事件触及了很多人的极端“敏感点”。即使这次争吵错在外地乘客，但很多人由此回想起类似经历，毕竟，外地人容易遭到本地人的歧视，这大概是舆论场的共识。2010年世博会期间，我就在上海地铁里亲眼目击了一次争执，一名外地游客不慎踩了别人的脚，对方知道他是来看世博会的，就破口大骂：“要不是你们这些外地人来了，地铁里也不会这么拥挤！”外地游客一听也勃然大怒，两人最后竟扭打在一起。

    可能很多人都有类似经历，慢慢就形成了“外地人受欺负”的刻板印象。加上舆论的渲染，便让这种偏见根深蒂固。同样，本地人对外地人的偏见也多来自亲身经历、周围人言论的影响，这个过程是不自觉、非理性的，却影响深远。

    正因此，“地图炮”拥有了舆论土壤，在种种相关事件的催化、发酵下，我们对地域歧视似乎已经丧失了本能的批判与反抗，甚至认为“地域黑”理所应当。人人平等本应是现代社会的常识，但是，因地域差异造成的经济不平等、利益分配不均和生活质量不同，很容易让一部分人产生强烈优越感，而另一部分人则容易深陷“被偏见”之中，他们是最敏感的一类人，也是最容易受伤的群体。

    事实上，来自不同地域，本地抑或外地，只是我们的身份标签之一，用网络调侃的话来说，这是“投胎”问题。对地域、出身的偏见是野蛮的观念，并不符合现代社会的文明特征。农耕时代，风调雨顺的地区比灾难频仍的地区更利于人生活，地域之间的确有天壤之别，形成“中原/蛮夷”的落后观念在所难免。但在市场经济时代，经济相对落后的“外地人”为“本地人”提供了廉价劳动力、广阔的市场，不依赖地域间的协同合作，大城市的经济“胜出”是不可想象的。

    因此，于情于理，“地图炮”都是现代社会不该出现的。与其在网上发泄自己的偏见与怨气，不如冷静反思自己思维、言论是否合理。与其跟风、盲从那些充满戾气的网络言论，不如反击舆论暴力、追问事实真相。如此，社会才能更加包容、和谐、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