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国女排以3∶1战胜荷兰队之后,已经是里约当地时间8月19日凌晨近1点。
走下赛场,郎平的脸上很难看到兴奋与喜悦,在几分钟前激动地与队员们一一拥抱并对每个人都说了一句鼓励的话后,郎平似乎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气力。
依照惯例,此时郎平还要参加新闻发布会,虽然很疲惫,但她知道配合记者完成采访也是一项必须的工作。她会像平时的指导、训练一样,耐心解答记者的问题,尽管有些问题她可能已经回答过了很多遍。
在走进新闻发布会现场后,郎平先找了一个角落,背对着媒体快速地换了一件T恤。刚才两个多小时高强度的比赛让郎平身心俱疲,临场指挥穿的那件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
角落里,换衣服的郎平,疲惫甚至显得有些苍老的背影,让所有在场的记者动容。
郎平是承载着国人厚望的中国女排主教练,同时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位妻子,一个母亲。但在排球赛场上,她从不轻易流露一个女人可能会有的软弱,她用她坚强的意志,扛起了亿万人民对一支怀有特殊感情的队伍的期待。
在里约奥运会赛场,随着中国女排的步步晋级,越来越多的国际媒体开始关注中国女排和郎平。
带国家队,想到的不是个人得失
“对于中国女排,我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对于媒体以为郎平会从个人角度期盼教练生涯的第一个奥运会冠军的说法,郎平澄清说,虽然此前执教中国和美国女排均有过夺得奥运会亚军的经历,但她从未考虑过带领现在这支中国女排是为了了却自己的教练奥运会冠军梦,“从我决定带中国女排时,就没有想过自己去得到什么。”
作为教练,郎平是把队员和队伍的需求和目标放在首位,“队伍成绩不好的时候,主教练要承担首要责任,队伍成绩好的时候,是全队努力的结果,”郎平表示,这就是主教练的责任。
郎平强打着精神在新闻发布会上回答记者的提问,等到发布会的后半程,基本上都是外国记者在提问了。中国记者都看出了郎平的疲惫不堪,而按照郎平的工作习惯,她今晚回到驻地肯定还要做笔记,总结这场比赛的得失,以备次日给队员们讲评。时间已经很晚,记者们在基本完成采访之后,都希望让郎平早点回去,多给她一点休息的时间。
每一次大赛,对于有着高度责任心的郎平来说,都是一次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56岁的郎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有着无穷精力的“铁榔头”,但在教练岗位上的拼劲却不减当年,也因此,2013年4月,当郎平在万众期待中接过跌入低谷的中国女排的教鞭时,她本人以及身边所有亲朋好友的最大担忧,就是她的身体是否还能承受中国女排主教练的巨大压力。
带中国女排与带外国女排不一样,国外没有任何一支球队的成绩压力有中国女排这么重,而郎平又是一个不愿辜负期待的人。
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郎平累得晕倒的情景,直到今天应该还在很多球迷的记忆里,20年后,郎平的身体更是不比当年。
荷兰女排主教练格瓦尼是意大利人,早年间,郎平在意大利联赛执教多年,与格瓦尼也是朋友。格瓦尼对今天荷兰队的失利心服口服,虽然荷兰队输的3局每局都只差两分,但格瓦尼认为中国女排确实发挥出色,士气高昂。从这一切,都能看出郎平的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充分。
但荷兰队并不是没有机会战胜中国队,这在郎平看来,队伍还不够完美。其实,在郎平2013年接手中国女排时,队伍的状况要比现在差得多,当年的女排亚锦赛,中国女排还取得过亚锦赛的最差战绩。作为一支年轻的队伍,中国女排尚在成长之中,竞技实力也绝非到了成熟的地步,大赛中“掉链子”的情况极有可能发生。这也是为什么2012年伦敦奥运会后,中国女排的帅位成了“烫手的山芋,因为对于任何一名教练而言,从那时起直到今天,执教中国女排都有太大的风险。
中国女排的大赛成绩随时都有可能继续下滑,而郎平,抛弃了所有对个人得失的考虑,甚至也没有想过如果中国女排在她的执教下继续低迷,她的一世英名都可能毁于一旦。
慧眼识珠,为中国女排发现人才
今天中国女排对荷兰队的比赛,全场表现最抢眼的队员当属朱婷。
朱婷全场独得33分,高居两队所有队员之首。朱婷今天的得分也让她进入了奥运会女排比赛单场最高得分选手的名单。
尚不满20岁的朱婷,是中国女排近两年来培养起来的核心队员,发现朱婷的正是郎平。实际上,中国女排当今闻名遐迩的“朱袁张”(朱婷、袁心王月、张常宁)组合,也是郎平的杰作。中国女排能够在去年世界杯夺冠和今年闯入奥运会女排决赛,与队伍的整体实力提升有很大关系,以“朱袁张”为代表的年轻队员日益成熟,则体现了郎平发现人才的眼力和培养年轻队员的能力。
实际上,郎平为中国女排发现的人才可不只是现在的这几名年轻人。
郎平1999年因身体原因辞去中国女排主教练职位时,她也给中国女排留下了日后发挥了巨大作用的一点“人脉”。是她向中国排协推荐了日后为中国女排带来2003年~2008年“黄金时代”的陈忠和,以及发现了后来成为陈忠和时代两大主力队员的冯坤和赵蕊蕊。
冯坤曾在郎平第一次担任中国女排主教练时入选过国家队,赵蕊蕊因为当时年纪太小,没有进国家队,但也受到了郎平的关注。
果然,原本在国内排坛毫无名气的陈忠和在成为中国女排主教练后,展现了过人的执教能力,他带领中国女排在2003年时隔17年再夺世界冠军,2004年更是时隔20年再夺奥运会冠军。
陈忠和曾多次在接受采访时称郎平为“恩人”,是郎平的知遇之恩,让他的才能得以施展。
曾遭误解,其实一心为国
中国女排时隔12年再次闯入奥运会女排决赛,3年前郎平上任中国女排主教练时许下的承诺已经兑现。带领中国女排拿到里约奥运会奖牌,这是当年国家排球运动管理中心向郎平下达的主教练任务,在当时的外界看来,这几乎不可能实现,但郎平做到了。这就是一名世界级教练的能力。
其实,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在中国女排人才青黄不接的情况下,郎平带队仍获得亚特兰大奥运会的银牌,就已经在国内引起了轰动。
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郎平率领的美国女排“学生军”最终获得亚军,也让国际排坛不得不钦佩。
郎平的能力毋庸置疑,她在选择执教队伍时,从来都没有忘记为中国女排考虑。
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美国女排击败陈忠和带领的中国女排,导致中国女排最终无缘决赛,拼尽全力的“黄金一代”泪洒赛场。那一段时期,也曾有球迷不理解,为什么郎平要为外国球队效力,带领外国球队打中国。
作为一名世界级名帅,郎平不当中国队的主教练时,自然会有很多队伍向她抛出橄榄枝。回顾郎平执教美国女排的历史,不难发现,郎平是在2005年才走马上任的。而实际上在郎平1999年离开中国女排之后,包括美国女排在内的多支国家队都联系过她。但郎平拒绝了所有国家队的聘任邀请,委身于意大利联赛的一支俱乐部队,就是不想因自己的原因,再给困境中的中国女排制造国际比赛的对手。业内人士曾透露,在郎平委身于意大利联赛的那几年,她因放弃为外国国家队执教的机会,个人损失的经济、名誉收益难以估量。
后来,郎平在一次采访时透露,在看到2003年和2004年中国女排连夺世界杯冠军和奥运会冠军之后,确信中国女排已经走出低谷,她才在2005年接受了美国女排的邀请,一方面是她也需要更高的平台,另一方面是希望更好地照顾在美国生活的女儿。
让郎平没有想到的是,“黄金一代”中国女排在2004年奥运会之后开始滑坡,最终在举国关注的2008年北京奥运会半决赛上,被她率领的美国女排击败。郎平当时曾跟美国队员说,她的内心很复杂,但作为一名职业教练,她又一定会全身心地做好一名教练该做的事。
2013年,郎平第二次出任中国女排主教练。这是在国内已经没有第二个教练能够接手和敢于接手的情况下,郎平担起了带领女排复兴的重任。郎平的身体不好,在第二次出任中国女排主教练之前曾多次表示,自己的身体条件已不允许她担任中国女排主教练这样一个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但时任国家排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的潘志琛“三顾茅庐”,把当时已经陷入绝境的中国女排的巨大困难一次次向郎平陈述。最终,国家的责任、民族的责任、中国女排的责任,让郎平把个人健康、名誉得失全部抛之脑后,决定再拼一回。
另外,自从1987年赴美担任新墨西哥大学排球队助理教练起,郎平在美国的生活时间总计长达15年,但是让美国媒体感到吃惊的是,以郎平的条件,基本上是随时提出入籍美国的申请,随时就能获得批准,这是多少在美工作、学习的外籍人士梦寐以求的,但郎平竟然不为所动,或者她从来也没有产生过放弃中国国籍的想法。
中国能培养出的世界级教练不多,能够闯荡世界、融合中西方训练理念,在国内外均有很高威望的名帅更是稀少。郎平肯定是其中之一。
当运动员时就是名震世界排坛的“铁榔头”,成为教练之后,更是国际公认的顶级教练。郎平是国际体坛一张闪亮的中国名片,在奥运会赛场上,这样的教练带来的影响力绝不亚于宝贵的奥运会金牌。
本报里约热内卢8月19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