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中国人都不配有乡愁。”韩寒的这句话,像一团厚重的乌云,始终漂浮在心里,伴随着我在他乡异国的日日夜夜。
我生长于中国西北一座工业城市。在这里,人与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适宜的温度,既不像小乡村那般熟络亲昵,也没有大都市的冷陌相望。生于斯、长于斯、故于斯,对于祖辈父辈的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云淡风轻的理所当然。像这样的城市,在中国有太多太多,它们似山涧清泉流过的石头,无声却又固执地就在那里。
可是,我却如此不安分,总希望能飞得更高些、看得再远些。海阔天空,我总想要搜集世间更美好的风景。于是,经此一别,流水十年,从小故乡到大城市,再离开亚洲,直至飞越太平洋。我始终在义无反顾地辞旧,又茫然若失地迎新。
在美生活六载,急景流年,一瞬而逝。庆幸自己见证了第一位非裔总统的诞生,却难免遗憾错过了北京奥运的盛况。硬着头皮用蹩脚的英语表情达意,时刻警惕文化差异可能造成的误解,心心念念的,却是在祖国用母语交流的畅快淋漓。叹服西式教育造就的自信与张扬,内心却依然要固守东方的虚怀。看透西方人彬彬有礼背后点到为止的人际距离,也觉出过分强调的个体独立,始终与坦诚相交有些格格不入。沐浴着北美平原炽热纯粹的阳光,却从未忘却故乡高原浓挚犷野的朔风。暮秋的北美橡树红得娇艳欲滴,在广袤的万树森森中孤芳自赏,可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故乡遒劲挺拔的白杨。晨起用咖啡、美式煎饼和点缀了黑胡椒粉的炒鸡蛋当早餐,却终究无法抹去对豆浆油条的绵绵情怀。
天与秋光,转转情伤。人生的告别从未停歇过,有时甚至是后知后觉。远行者的猝不及防,最是亲人离世的无能为力。有人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是冷暖自知罢了。力不从心的落寞,求而不得的沮丧,独在异乡,又有谁敢说不曾顾影自怜呢?陌上花开,是否可缓缓归矣。在圣莫尼卡海岸远眺太平洋,如果能望穿双眼,我愿将心事轻轻隐藏,只诉说给天涯海角的那一边。
突然想哼唱刘若英的《人之初》:“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虽然曾经是很深很深的感情/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虽然还是会很怕很怕再伤心/人之初/爱之深……”
(作者简介:李梦洋,80后,内蒙古人,印第安纳大学布鲁明顿分校法律博士,现居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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