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初,我闲来无事,决定去纽约逛逛。说走就走,除了在网上订好房间,再不做任何攻略。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比起一场预设情节和结局的约会,我更想和纽约来一段充满未知的邂逅吧。
为兼顾游览便捷和节省开支,我在曼哈顿中心地段一幢公寓里给自己租了张床。当我到达公寓大楼时,房东不知为何没按约定来接我。走进公寓大堂,我向站在前台的一位褐发碧眼的老头询问,最近的有免费wifi的地方在哪儿。老头儿用警觉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番,慢吞吞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后,免费赠送我一个摇头耸肩翻白眼的表情。他的神态让我想起自家小区那个兢兢业业的门卫老头,所以我不仅没有心生怨气,反而感到莫名亲切。那是一种蓦然窥见“天下大同”的释然,被绵延不绝的摩天大楼压迫的神经瞬间放松。吁,可不是!纽约的老头也是老头哇。
对于方向感不强的人来说,旅行的最大困扰,可能就是迷路吧。去布鲁克林大桥时,我走反了方向,在亨利街上南辕北辙了许久,隐隐感觉不对,眼见前方有一对亚洲人模样的年轻夫妇,我赶紧上前问路。有趣的是,从他们的眼神儿、从他们刚刚出口的英语,我能确定他们肯定是中国人。正当我兴奋地想攀个老乡时,二位同胞却用近乎严厉的眼神制止了我,为我指路后迅速闪身离开了。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当我在布鲁克林桥上孤独地穿行在各种肤色的人群中时,北大西洋上的风卷裹陌生的气息掠过我的面颊,那一刻,我再次释然:他们也是害怕孤独的吧。他们也许是初到纽约,陷在一群异乡人的包围中奋力谋生,所以才会那么急于摆脱原有身份,渴望融入、渴望被认同。那种渴望之强烈,以至于他们无法承受一点点对于他们身份的提醒。
“纽约人”和“纽约客”,在我看来很容易区分。那些过马路时目不斜视从来不看信号灯,却如同脚踩风火轮般疾行的,必是纽约人无疑。据此,在又一次迷路的时候,我逮着了一位戴着墨镜风姿绰约的高个女士问路。我指着手机地图询问她“这个地方怎么去”,她冷静而利落的回答却让我陷入尴尬甚至惶恐:“对不起,我看不见的。”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右臂腋下夹着一根手杖,额……盲杖?我连声道歉,正欲离去,她却继续用冷静而利落的语气说道:“没事,你可以说出你想去哪儿吗?我想我可以帮到你。”在为我指明方向后,她转身离去,走得笃定且迅疾。望着她的背影,我坠入沉思,她这份脚底生风手起刀落的潇洒与干脆,必是有足够底气的,而这底气来自何方?除了自我的不断修炼,也许还有纽约这座大城的气势与包容?
离开纽约的前一晚,我独自登上了帝国大厦。低头俯视,整座纽约城因为临近感恩节而张灯结彩,所有高楼大厦皆被点缀得金碧辉煌,与道路上流动的华光连成一片——高冷坚定与随性圆融就此汇聚一体,照亮了一整片纽约的天空。
(作者简介:陈晴,女,曾从事外贸行业多年,做过文学期刊编辑,现居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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