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利:车与命
砸车的事儿都过去4年了,李建利仍半身不遂,躺在病床上,或许至今他还分不清,汽车到底是他的吉祥物,还是催命符。
凭借着开出租车和二手车生意,他带着全家过上宽裕的日子。可谁也想不到,在4年前的西安“保钓游行”中,他当时驾驶的丰田汽车,引来了被疯狂情绪绑架的人群。他们蜂拥而上,把李建利团团围住,将愤怒的拳头狠狠地砸向他和那辆日系车。
在一片混乱中,游行者的眼里似乎塞满了仇恨。已经没人能分清,车与命的关系;更不会有人在意,在拳头底下挨揍的,是不是无辜的同胞。
打闹结束后,围观的群众只会拍拍手中的灰尘,风流云散。留下来的,是一个脑壳被打穿、从此缠绵病榻的受害者,以及他内心深处无法随时间消逝的痛苦和恐惧。
裴根柱:球迷人生
裴根柱已经老了,他76岁,不能灵活地跑动,也很难酣畅地大叫,但是他依然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足球比赛的看台上,尽力驱动自己衰老的身体跟上球迷热情的人浪起伏。
这个土生土长的南京人,50多年前就是铁杆球迷,一块空地、两块砖头搭成的“球场”,就能让热血沸腾的少年在尘土飞扬中踢得乐此不疲。
岁月给他刻下了满脸褶皱,也留下了不少伤痕,足球却一如既往地转动着生命的活力。10年前,阿尔茨海默症潜入妻子体内。裴根柱一只手悉心地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一只手牵着她来到球场,希望在喧闹的球赛中,唤醒妻子“沉睡”的记忆,将病魔踢出生活。
这种长相厮守,让他们在2016中超颁奖典礼上获得最感动球迷奖。可是裴根柱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照顾妻子是他的责任,他坚守在生活的赛场上,跟50多年前喜欢足球的那个年轻人一模一样。
谭超:博士与快递哥
在山东烟台,谭超的生活以黄昏为分割线。白天,他扎堆儿在成百上千的包裹中,是四处奔波、忙于配送的快递哥。夜晚,他埋头于浩瀚书海,是伏案读书、执笔写作的博士。
截然不同的生活模式,在谭超身上切换自如。两个相差甚远的标签,却在旁人眼中显得十分违和。同学根本不看好,认为“高学历去送快递,没有前途”,父母也觉得在亲友面前抹不开面子。当事人自个儿倒是不以为然,“博士也得吃饭,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合法经营,有什么不好”。
抖掉别人贴给自己的标签,抹去外界留在他身上的异样眼光,脚踏实地的谭超反而活得自在,甩了一句“管别人怎么看呢”,接着一头扎入“双11”大战的筹备中。
八旬老太:贩卖孤独
这个衣着整洁、蹲在街头的八旬老太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她一大早就来路边摆摊,可篮子里要卖的菜却寥寥无几。别的摊贩对城管避之唯恐不及,她却望穿秋水,就怕遇不到他们。
走进老太太的生活人们才发现:其实她衣食无忧,跟着女儿女婿住在南京江宁开发区的高档小区里。只可惜,偌大的房子总不见儿女的踪迹,他们忙于奔波,留下形影相吊的老人,陪伴她的是满屋子的空虚与冷清。
孤独就这样把老人推出家门,引上喧闹的街头。她打着卖菜的幌子,实则是想找人说说话。看到前来沟通的城管,老人家高兴极了,非但服从管理,还掏心掏肺地跟大伙儿拉起了家常,认起了“干儿子”。
这场小小的闹剧,却无意间成了这个时代的隐喻——在川流不息的城市街头,一个老太太的孤独与彷徨,就这样留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