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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竞选公职、选举期间不断引起争议的房地产大亨唐纳德·特朗普，当选美国第45任总统；而他的对手——前美国第一夫人、曾任国会参议员和国务卿的希拉里·克林顿，希望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的努力以失败告终。有分析称，这是对美国政治现状的一种颠覆，但是，这种颠覆可能无助于解决美国政治中的结构性问题，政府难以有效运作的状态仍将持续。
媒体变化使政治颠覆成为可能
美国政坛发生了一场圈外人与局内人势力的重新洗牌。选举之日，禅宗政治研究公司（Zen Political Research）创始人阿伦·里夫伦表示，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后，所有的商业领域都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航空公司、出租车行业、保险机构、投资、法律和医疗等领域，特别是在媒体和信息领域，变化极为明显。里夫伦称，“颠覆”是一个好字，在硅谷、华尔街等地，它意味着机会，意味着原有的商业形态被新崛起的所取代。
为特朗普拉票的苏珊·霍布斯女士，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表示，她看到也体会到了特朗普的支持者高涨的热情。特朗普不是一个常规的候选人，他没有从政经验，但这正是其吸引人的一个方面。特朗普的崛起有很多原因，环顾全球，可以看到一股政治风潮正在升起：普通民众起来反抗统治阶层，有人称之为民粹主义。在美国也是如此。苏珊女士说，她虽然不是认同特朗普的所有政策主张，但支持他的大部分主张。
媒体领域的颠覆性变化，使政治领域的颠覆性变化成为可能。在里夫伦看来，美国政治领域里的这种颠覆，不仅仅是一种可能，而且是“无法逃避的未来”。这种颠覆，意味着对既有机构忠诚度的降低甚至变得轻蔑，也意味着新的与选民沟通的方式。茶党的崛起是美国政治领域发生颠覆性变化的先兆，而特朗普的出山，正式宣布了这种颠覆性变化的来临。
去年大选开始时，美国舆论一度把特朗普参选看作一个笑话，认为杰布·布什与希拉里·克林顿之间的对决才是可预期的。在最初涌入共和党初选舞台的17个人中，杰布是典型的建制派代表。里夫伦说，当时他就曾预言杰布·布什不可能赢得初选，根本原因就在于，他是传统势力最纯正的面孔，集中代表了不受美国民众待见的华盛顿政治圈的所有事物。而希拉里因为她的女性身份，传统色彩要比杰布·布什稍微少一些，甚至还略带一些“颠覆”的成分。
特朗普靠“愤怒”赢得选举
本届美国大选的选举周期从特朗普宣布加入开始，共和党选民对美国领导层的态度就几乎等同于：“你被解雇了！”他们非常肯定特朗普所代表的力量将最终获胜。里夫伦认为，这是因为，在选举过程中，许多美国民众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技术和全球化带来的转型，意味着有人获益有人受损，不少人把自己归到“失去”的那一方。从奥委会到大公司到警察局，所有机构都在受到指责，而承受最多火力的则是政府机构和政治人物。美国民众确实对这些机构和主要的美国媒体失去了信心，对国会的支持率长期徘徊在10％到20％之间就是例证之一。他们认为，当前的体制被权贵们操纵并用于自肥了。“特朗普效应”正体现了人们的这种情绪。
政治分析公司佐格比国际的总裁约翰·佐格比曾分析称，如果希拉里赢，原因包括奥巴马的高支持率、选举人票布局对民主党有利、共和党内部的分裂、独立选民对特朗普的恐惧感更强，等等。如果特朗普赢，根本原因就是白人中产阶级的愤怒，这种愤懑情绪到达了25年来的新高点。经济方面，37％的美国人现在的工作收入比以前低。25年前的这个比例是14％。成为牺牲品的白人中产阶级，连在精神上都不再认为自已是中产阶段了。在他们年轻的时候，美国是一个“更白”的社会，81％的人口是白人；现在，白人比例下降到了48％。特别是立场死硬的老年中产白人，他们不能认可同性婚姻，他们怀念美国曾“赢得”冷战，他们认为当前的美国失去了荣光，变得软弱。
希拉里近期曾自问：为什么选情如此胶着？有人表示，这是因为她是“又一个克林顿”。佐格比认为，不少选民觉得，希拉里代表过去、腐败和既得利益者。
“二恶相权取其轻”
很多人讨厌特朗普，也有很多人讨厌希拉里。到处为希拉里拉票的美国现任总统奥巴马，批评特朗普“独一无二地不适合当总统”，因为一个暗示美国可以用酷刑的人、攻击战俘的人、妖魔化移民的人、骂女人是猪的人，显然无法让美国民众放心地把核武器按钮交给他。
对于一些选民来说，“二恶相权取其轻”，成为投票时的主要考量。在美国环境保护署工作的非洲裔女士特蕾西·恩格尔和她的儿子佩尔格来，一起在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德拉郡的一个投票站投票，他们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表示，民众可能希望一个局外人能够给政府带来变化。但是，一定的经验和技能，对政府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特朗普可能是一个成功商人，但这并不必然意味着他能够治理国家。佩尔格来说，他“有点勉强”地将票投给了希拉里，正是出于“二恶相权取其轻”的想法。至少，希拉里有学识、有经验，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82岁的帕特里夏女士是特朗普的支持者。她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表示，如果希拉里当选，在她的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一名女性成为美国总统，她当然会感到自豪；但最为重要的，是要选出真正的贤能之士领导和服务美国。而帕特里夏女士不认为希拉里具备这种领导力。
53岁的玛丽·贝斯罗恩女士是一名律师，也是一位独立人士，这次她把选票投给了特朗普。她对记者表示：“许多人既不喜欢希拉里也不喜欢特朗普，两人都爆出了太多的负面消息，积极因素却很少。希拉里是“最糟糕的腐败官员和骗子”，她的从政经历中充斥了丑闻。现在特朗普当选了，他应该明白需要招揽大批懂政策的人。”
弗吉尼亚州麦克莱恩市的玛丽亚女士则对记者说，“特朗普不是一个好人”，他对别人不尊重，说话伤人，性情不适合当总统。他反对枪支管制、反移民的立场，也让人担忧。十几年前从葡萄牙移民来美国的玛丽亚表示，她支持美国现有的移民政策，认为只要有严格的背景审查，移民会帮助美国变得更强大。如果选出第一个女性美国总统，可能性会让她兴奋，但希拉里确实难以让人信任。她还表示，如果在葡萄牙，选民会有多个选择，而美国只有两个主要候选人，所以她只是挑了“两个烂苹果中比较不烂的那个”。
美国政治极化现象严重，民主、共和两党相互攻讦的现象，让许多人叹息。在联邦政府工作、刚刚投完票的乔先生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说，这场奇怪、丑陋的选举终于结束了。他“从未经历过两个如此异样的候选人”，也“受够了狂轰滥炸的互黑政治广告”。他不喜欢希拉里，也讨厌特朗普，他只是根据自己的政党倾向投了票。
“及早从大选造成的伤害中走出来”
面对大选结果，美国有一半选民会感到非常伤心。纽约大学社会心理学乔纳森·海德表示，一半美国人在11月9日早晨醒来的时候，会感到深深失望。在竞选失败的一方中，不少人会感叹“美国可能完了”。胜利者一方虽然感到释然，但仍然会有许多人惊叹：居然会有一半的同胞把选票投给了一个“道德水平几同于恶魔的候选人。”
更令人担忧的是，此次大选过程中对阵双方进行了残酷的“非人化”攻击。这是自1860年以来美国政治的最黑暗的选择，就像灾难片《后天》中的可怕情形一样。还有人担心，特朗普上台可能导致一场宪法危机，随后的美国法西斯和极权倾向可能抬头，甚至可能发生军事政变。
选举之日，美国智库两党政策中心民主项目主任约翰·福捷表示，过去半个世纪，美国政治的一个突出特点是政党极化现象日趋严重。此前，民主、共和两党的政治光谱尚有一些重叠区域，一些来自南部地区的民主党人士持偏保守立场，共和党内部的声音也很多很杂，两党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共识。但是，这样的景象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特朗普上台后，共和党将全面执政。目前共和党掌握第114届国会的多数，控制着247个众议院席位和54个参议院席位。初步统计结果显示，共和党在国会两院中的多数优势将有所消弱，但坐稳多数位置已成定局。
弗吉尼亚州联邦参议员马克·沃纳在投票点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表示，和解愈合应该“从第二天开始”。美国民众期望国会包括参议院能够停止党争，去为国家工作。
不过，美国民众早已发现，选举很少解决问题。里夫伦分析称，美国政治体制严重失灵，这是一个破碎的系统，虽然还没有完全破产，但一直在破损，在变得更加糟糕。一个结构性的原因是，国会选区划分正变得严重政党化，持中间立场的众议员已成为“稀有动物”。建国者们建立的一套非常保守的体系，使得不管谁赢得大选，政府难以有效运作的状态仍将继续下去。特朗普胜出，并不意味着美国会成一个极权国家，因为他没有如此行事的权力。美国的未来不会因为特朗普的上台就变得更加黯淡，而是本来就如此。这是因为，美国政府的这种分裂状况，使得美国无力去解决所面临的经济等重大问题。
特蕾西·恩格尔女士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表示，最终能够使美国团结起来的，只能是美国民众自己。她也只能祈祷和等待，希望美国社会能够及早从大选造成的伤害中走出来。
本报华盛顿11月9日电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驻美国记者 刘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