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泮艳:尊严
重庆市巫山县女孩马泮艳曾被当成很多种东西。
她曾是个累赘。母亲反抗父亲将其杀死,她被大伯收养,没有学上。12岁时,她是笔生意,被大伯嫁给了长她17岁的男人,换了一点钱。接下来的数年间,她是玩物,被强奸,被毒打;她是子宫,14岁生下一个女儿,19岁生下一个儿子。
2016年6月,马泮艳终于得到了离婚判决。离婚前的她,是附属。她曾四次出逃,第一次出逃时曾到巫山县双龙镇派出所报案。面对这个12岁的女孩儿,民警判定这次呼救是起家庭纠纷,并没有理会。离婚后的她,是麻烦。她遭受的贩卖、强奸和虐待过了追诉期。
今年2月13日,马泮艳发布了长微博。她控诉当地法院、公安局和妇联在自己离婚签字后集体失踪,推脱责任。
她快30岁了,普通人的日常是她的童话,她的日常只是牺牲。孩子、妻子、母亲,这些身份使她的牺牲显得理所当然,连救援都可以忽略。实际上,它们都被抽离了最重要的内核——她首先是一个人,一个需要自由和尊严的人。
王林:平凡
2017年2月10日,自称有“特异功能”治好过几万人的王林病死了。这位曾经的气功大师死前多器官衰竭。
王林曾是位“大仙”。他高深莫测地谈论着风水造化,标价出售着神迹,适用于所有最世俗的愿望:求健康,保富贵,交好运。
求仙者络绎不绝。有的奔着他来,有的则被他的追捧者吸引。王林有时指点迷津,有时牵线搭桥。
他保持着不可接近的仙家威严,又忍不住露出热闹的富贵姿态。在家乡江西省萍乡市芦溪县,他买地、建厂、以商人的作风扩大自己的基业。重金修建的宅邸“王府”紧挨着政府大院,外墙有两层楼高,朱红色的大门紧闭。
紧锁的堡垒里,“仙人”没能抵抗衰老。他“保过平安”的官员不少已落马,曾鼓吹神迹的爱徒与他反目成仇。2016年,他被诉非法拘禁罪、诈骗罪、非法持有枪支罪、行贿罪。
如今,王林死了。没有人记得当年曾有过一个在文工团里表演戏法的落魄年轻人。欲望将他推上云端。摔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是个肉体凡胎。
赵雷:大众
小众民谣歌手赵雷突然火了,很多人都试图证明自己以前就很喜欢他。
这个年轻音乐人的很多歌曲没有做成专辑正式发布。他是一小拨粉丝的接头暗号。他决定上热门电视综艺节目的消息曾引起他们的骚动——“雷子根本不适合大众”。他人生的第一个舞台是地下通道,再后来到酒吧里唱歌,最没钱时拿着歌本在路人中找生意,10元一首。
如今,他的歌曲《成都》冲到了各个音乐榜单的首位,发廊和KTV的巨型低音炮里都传出“走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有研究者统计了赵雷歌词里的高频词汇,发现了一个 “沉默”、“寂寞”、爱“生活”、怀念 “青春”“时光”的 “孩子”。
这或许是属于一代人的特质,他们正在成为主流。
白茹云:美丽
42岁的农妇白茹云懂得什么是美。
她包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五官平淡。不化妆的脸龟裂发黄。罹患淋巴癌,化疗后她的眼睛老流泪,声带干涩、像没涂松香的琴弦。
她要收拾生活的一地鸡毛。小时候,她要照顾长脑瘤的弟弟。长大了,要操心毕业班的女儿和打工的丈夫。为了治病,她一边挣钱,一边借钱。白茹云一个人度过了整个治疗过程,每次去医院都要转5次车,只为省24元钱。
她不孤单。这个农妇发现了一个跨越千年的优美世界,覆盖在她并不顺意的日子之上。目之所及,心有所感,都有诗意。
弟弟犯病时,她给他描述“红掌拨清波”的神气;身居农舍,她幻想着岳阳楼下的波涛;卑微拮据,她给自己打气,“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这个小个子的女人喜欢豪迈的苏轼。词句的大江奔流在她日常的琐碎之间,那是生活本真的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