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玲芬:双手
作为河北省定州市大辛庄镇泉邱二村原村主任,孟玲芬的双手曾经完成过无数“工作”。
她曾将13万元的土地承包款揽进了自己腰包,拿着棍棒砸向村民的家产和肋骨,还曾因村民结婚没有给她“上供”,给对方送去一个花圈。为了随时谩骂和施令,孟玲芬甚至把村里的喇叭装到自己家中。她将横行霸道作为“工作”,并且事无巨细、兢兢业业。
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这个女人害怕。即便去年8月,她的双手被拷住,以寻衅滋事、敲诈勒索等7项罪名被一审判处有期徒刑20年时,法庭上的孟玲芬依然高昂着下巴表示不服。
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懦弱。孟玲芬的家从大门到院内要经过数十米长的通道和一个屏障,房门对面安装了一个全角度高清摄像头。她时刻活在对报复的恐惧中,并亲手为自己建造了一座看似安全的牢笼。
如今,终审维持原判,孟玲芬终于安静下来了。坐在真正的牢笼中,她或许终有一天会明白,应该恐惧的不是报复,而是自己被欲望支配的那双手。
谢金华:肠胃
重庆乡村医生谢金华觉得,自己的肠胃装不下那么多酒菜。从今年1月10日到2月7日,不到一个月,他参加了27场酒席。肠胃被塞得鼓鼓囊囊,钱包却变得越来越瘪。
他并非一个人情淡漠的人。但这些年谢金华渐渐发现,搬家酒、生日酒一类的“无事酒”越来越多,份子钱送得越来越频繁。今年春节期间参加的酒席,让他送出了近一半的全年积蓄。
这个平日里言语不多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铺开一张大红色的纸,毛笔蘸饱了墨,委托村里的一位小学老师郑重其事地写下“温馨提示”四个字,并写清,自己除丧葬、嫁娶外,拒绝参加一切酒席。随后,他把这张充满错别字的“告示”贴到了村里的通行要道,并拍照发了朋友圈。
他没想到,贴在村头的告示在3天内走出村子,变成了新闻。他成了一些人口中的“小气鬼”,也是一些人心中的“大英雄”。
谢金华无力去计较这些了。他只想攒下钱,填饱家中年幼女儿和老迈父母的肚子。
胡某:头颅
在砍下武汉市武昌区一家面馆老板的头颅之后,胡某被发现持有二级精神残疾证。一颗有精神疾病的头颅,剥夺了另一颗正常头颅继续存活的权利。
胡某的残疾证是2010年由四川省宣汉县残疾人联合会下发的。但是在那以后,这个证件没有让他得到任何有效的救治和帮扶,困苦的家庭也无力对其进行监管。更多时候,他顶着随时可能失控的头颅四处打工,直到今年2月18日,血案发生。
这个证件让他还在等待进一步的司法鉴定,以确认他在案发时是否具有刑事责任能力。但胡某并没有因此脱离公众的愤怒。人们对发生在面馆老板身上的厄运无比恐惧,他们遏止这种恐惧的方式,就是让那颗患病的头颅不再存活下去。
这颗头颅可能无法理解这一切。作案后的胡某没有逃跑,他蹲在面馆门口十几分钟,身上都是血,刀就放在旁边。在审讯室,他眼角下垂,神色平静,仿佛坦然接受着这一切,就像独自承受着自己的命运。
冯维涛:生命
90岁的冯维涛近日偶然发现,自己的生命在9年前就“被停止”了。
今年2月8日,家在江苏省沭阳县的他在补办身份证时被告知,其户口已在2010年被注销,他本人在2008年7月“死亡”。
他无法理解这种荒唐。户籍被注销的7年来,他一直正常使用身份证。他用已经“死亡”的身份住院看病、办理银行业务、领取退休金。
沭阳县公安局回应,“可能是当事民警操作失误所致”。但这个耄耋老人无比愤慨,觉得自己“正常生活和身心健康”受到了影响,“人身权利和生存权利”也被剥夺。他突然发现,生命的判定仿佛不是跳动的脉搏和周而复始的欲望,而仅仅是两个字符:“健在”或“死亡”。
2月9日,村委出了一张证明,上面草草写着“本人健在,特此证明”。冯维涛又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