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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4月07日 星期五
中青在线

追着地铁跑的年轻人很想找个停靠站

实习生 韦晓宁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谢洋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7年04月07日   08 版)

    李治呈又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照片。29岁的他戴着墨镜,别着胸花,意气风发地站在装饰了彩色气球和大红对联的门前,图片说明是:“专业伴郎”。

    这是他第二次为家乡的朋友当伴郎了。婚礼上,他的朋友打趣道:“结婚永远别愁找不到伴郎。治呈,明年我结婚,也请你当伴郎呀?”

    “他们是在调侃我找不到对象。”李治呈有些无奈。

    李治呈是四川成都人,初中时因故留级两年,因此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做什么都要比别人晚两年,升学、工作、恋爱,包括结婚。

    他在中铁十八局集团轨道交通工程有限公司做技术员,2012年从家乡的学校毕业后就被派往辽宁抚顺工作,后来转到广西南宁地铁3号线项目部。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和同事必须依某个城市轨道交通建设的需要,在那儿待上3年左右,然后转移到另一个有建设需求的城市。

    虽然薪资待遇不错,但工作的流动性让他的“个人问题”迟迟不能解决。过年回家参加聚会时,朋友们都“一对一对的”,甚至有的朋友家孩子都不止一个了,让一直落单的他心里空落落的。

    李治呈的上一段感情是在4年前。工作不久,他便与在大学认识的成都女孩确定了恋爱关系。女方体贴懂事,可两人一个在抚顺,一个在成都,异地恋久了,吵架冷战便频频发生。“过年回去她催我去见她父母,可我工作又在外地,感觉未来不确定的东西太多,还是算了!”一年多后,这段恋情以分手告终。

    修建地铁的日子里,工作和生活都在工地周围,一年也见不到几个陌生女孩。没有周末,下班之后就在员工楼里打球,偶尔聚餐。不需要电视机,他们晚上在宿舍用手机看影视剧,几乎人人有视频网站的会员账号。

    家人也为李治呈的现状暗暗着急,过年回家期间,亲友不停地给他安排相亲,一周之内他能见三四个女孩子。可遇到稍微合适些的,一听说他要长期在外工作,地点还要几年换一次,态度马上就变得冷淡下来。

    令他印象深刻的是2015年春节,他遇到一个护士,面容姣好,性格温柔,是他喜欢的样子。女孩也有意发展,可对于他远在北方的工作地点始终有些犹豫,问了好几回“能不能回来”。他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只得强调自己工作稳定待遇好,家里的房子也已经买好了,可“回来”这件事,他只能保证抚顺的工程结束后,会尽量向公司申请调回南方。

    “你有你的事业,我还是不耽误你了吧。”女孩思虑再三,给他回复。

    同年6月,中铁十八局集团轨道交通工程有限公司中标南宁地铁3号线。李治呈道别原项目部相处了3年的兄弟们,回到南方工作。

    他没想到同是南方城市,南宁与家乡成都的区别会那么大。在他看来,南宁只有夏天和冬天两个季节:夏天,他与同事们每天顶着毒辣的日头在工地上工作,在东北养了3年的白净皮肤被晒成了黑色;冬天又湿又冷,体感温度颇低,遇上春寒料峭时的“回南天”,一不注意被子就被水气弄得湿哒哒的,让人难以入眠。

    睡不着的夜里,他偶尔会想念干燥的有暖气的北方,可更想念的,是四季分明的成都家乡。

    其实在南宁,李治呈也不时会有“家”的感觉,当与同事们称兄道弟地相处时,当下班回到宿舍看见贴好的春联时。喜欢小动物的他还想过在宿舍养只狗养只猫,给它们一个家,自己也会觉得温暖些。想了好一阵子,最后他放弃了——让小猫小狗白天自己在屋里呆好几个小时,怕它们寂寞。

    他自己也会寂寞,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家人给他发问候的信息的时候。他告诉自己,寂寞是存在的,不要试图抵抗,但也别想太多。在脑海里想一想白天让他开心的事情,或者干脆打开手机看一看小说,寂寞也就过去了。

    2016年底,他邀请同事去单位附近一家新开的四川火锅店找找“家乡的味道”,却意外找到了乡味之外的惊喜——店老板的侄女让他一见钟情。同是成都人,同样在南宁打拼——这次该没有距离的问题了吧!

    五六个同部门的兄弟都表示要不遗余力地帮他追求意中人——整整一个星期,他们每天都去一趟女孩的店里吃火锅,咋咋呼呼,向女孩暗示他的心意。一周后,连李治呈自己都觉得“吃火锅要吃吐了”,在兄弟们的怂恿下,借着酒胆,他要到了女孩的联系方式。事情顺利得仿佛一切都是缘分在冥冥中的安排。

    今年年初,休完年假,李治呈决定向女孩正式表白以确定这段关系,得到的却是女孩决定回成都发展、年后不再来南宁的消息。他想挽留对方,可话到嘴边又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回不去,也没有理由叫她留下。”

    李治呈劝自己一切随缘,可又觉得“相逢是缘,相守是份”。他自认并不是薄情的人,可令他懊悔的是,之前本来好好的姻缘,他也没能守住——大学里感情不错的女朋友总爱黏着他,他认为这是幼稚的表现,等不及她成熟,在毕业前选择了分手;刚去辽宁时,交的女朋友是成熟了,也表示愿意等他,可他自己却“不想耽误别人”。

    他不太愿意去回忆过去感情的细节,因为“只会后悔和心痛”。如今,曾经的女友都已为人妻为人母。“我要是能退回去几年,真的不会再放手了”。

    李治呈所在的部门里员工近百人,和他一样单身的年轻人有近30个。这是个从业者男性比例极高的行业,加上工作环境封闭、平时自己的时间少,“找女朋友难、成家难”几乎是通病。

    部门的领导很体谅他们,组织和其他单位的联谊会、亲友来探望时爽快准假、最近还新制定了周日休息一天的制度。甚至,领导还组织过他们在公司边上“团购买房”,房子的地段很好,将来他们亲手修建的地铁开通了,周边的经济也会跟着发展起来。

    与部门里的大部分年轻人一样,李治呈对此并未动心。以他目前的积蓄,很快就可以付首付,贷款也承担得起。但他无法确定的是,那个让他安定下来的人会不会在此出现。

    南宁地铁3号线预计在2019年建成通车,到时中铁十八局集团轨道交通工程有限公司会去往另一个城市,员工们除非在当地有家室申请留下,否则也都要撤走。

    地铁准时停靠,又准时出发。虽然此处是异乡,但李治呈想知道,他能不能在当下这个站点找到一个永久停靠的理由。

实习生 韦晓宁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谢洋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7年04月07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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