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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16年至今，欧洲遭遇的最大冲击莫过于两件事：来自欧盟内部的英国公投脱欧、来自大洋彼岸的美国政府换届。抛开错综复杂的英国脱欧问题不谈，“特朗普因素”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原本风平浪静的美欧关系之水，一时间搅得浪涛汹涌、余波难平。
欧洲观察家们认为，跨大西洋伙伴关系已由特朗普当选之初的剧烈震荡转入消化盘整，虽然源自共同价值观的传统根基犹在，但基于利益交换的选择性合作模式正走向前台。
回顾特朗普当选直至就任总统百天期间的美欧关系轨迹，可以画出一条从最低点缓慢向上爬升的曲线。特朗普赢得总统大选之后乃至入主白宫之初，仍然延续着其在竞选期间对欧洲不屑一顾的轻蔑言论。他不仅力挺英国“脱欧”，而且扬言“欧盟已经沦为德国的工具，欧洲一体化将难以为继”。与此同时，特朗普公开鼓吹“北约过时论”，并指责欧洲盟友长期欠缴北约军费。特朗普上任后会见的首位外国政府首脑和首位欧洲国家领导人，正是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在与梅的会晤中，特朗普重申支持英国脱欧，并且还谈及筹备美英自贸协定谈判等对欧盟来说极为敏感的话题。特朗普的言行一度让布鲁塞尔“阴云密布”。随后，欧盟方面主动对美展开外交行动，积极寻求特朗普政府对跨大西洋伙伴关系的战略再保证。
今年2月11日，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莫盖里尼访美，会晤美国国务卿蒂勒森、白宫高级顾问库什纳和时任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弗林等特朗普团队核心官员，就一系列重要议题交换意见。特朗普政府也投桃报李，先后派遣副总统彭斯、国务卿蒂勒森和国防部长马蒂斯访问欧洲，在继续要求欧洲国家承担更多安全责任的同时，重申坚持美欧共同价值观和支持北约共同防御体系，给欧盟送来“定心丸”。特朗普本人也明显有所收敛，不再随意对欧洲事务“说三道四”。至此，美欧关系由特朗普当选和就任之初的剧烈震荡转入盘整磨合阶段，欧盟对特朗普政府的焦虑情绪有所缓解，但对其外交战略仍然心里没底，半信半疑。此后，特朗普先后在白宫会见来访的德国总理默克尔和意大利总理真蒂洛尼，美欧关系展现出进一步回暖的迹象。尤其是在4月20日会见真蒂洛尼后举行的共同记者会上，特朗普首次公开表示：“一个强大的欧洲对美国来说非常重要，美方希望并将协助欧洲保持强大。”
美国德国马歇尔基金会欧洲项目主任罗莎·巴尔福分析认为，从竞选到就任美国总统以来，特朗普一再表露对欧洲的轻视；但从国家利益的角度来说，美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一个强大、稳定和繁荣的欧洲。巴尔福指出，无论特朗普如何贬低欧盟，跨大西洋关系都不能简单地定义为美国的“单向输出”。诚然，美国在战后通过马歇尔计划帮助欧洲重建和恢复经济，并通过北约向欧洲提供安全保护伞，但与此同时，欧洲的稳定与繁荣也为美国带来了巨大的商业和战略利益。
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研究员彼得·布拉斯表示，欧洲在美国外交政策清单中的地位已经显著下降。由于缺乏强有力的战略砝码，欧盟既不会对美国的全球战略构成威胁，也不能在中东或亚太地缘战略博弈中发挥关键作用。换句话说，对于崇尚利益交换的特朗普来说，欧盟目前没有太大价值。
德国马歇尔基金会副主席伊恩·雷瑟认为，特朗普政府执政百天的事实说明，特朗普远没有表现出竞选时所宣扬的那般“革命性”，美国并没有出现令人担忧的“孤立主义”，而是更加趋向于以自我为中心的“单边主义”。对欧盟来说，最大的问题仍然是特朗普外交政策的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
欧盟前驻美使团官员、布鲁塞尔欧亚中心主任弗雷泽·卡梅伦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专访时表示，美欧关系所依赖的共同价值观和共同安全架构，没有也不会发生本质变化，但在具体问题上将更加凸显“利益交换”的现实属性。例如在北约军费问题上，不仅特朗普本人多次扬言“美国将不再无条件向欧洲提供安全保障”，副总统彭斯、国防部长马蒂斯和国务卿蒂勒森等美国政府高官，也一再敦促北约欧洲盟友提高军费投入，承担更大责任。
法国前外长韦德里纳曾指出，欧盟在外交政策上应成为美国的“朋友”和“伙伴”，而非完全一致的“盟友”。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莫盖利尼也表示，美欧关系正在进入通过利益交换合作应对具体问题的新阶段，分歧和矛盾也将常态化。
不少学者认为，特朗普新政对欧洲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从一定程度上说，欧美关系的转变对欧盟整合自身外交政策形成了倒逼压力。德国马歇尔基金会巴黎分部主任亚历山大·舍费尔表示，随着特朗普执掌白宫，欧盟应该寻求更加独立自主的内外政策，对内优先加快共同防务建设，对外则可利用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之机加强与中国之间的经贸关系。欧亚中心主任弗雷泽·卡梅伦则指出，无论如何，美国外交政策的调整给欧洲敲响了警钟，欧盟各国应该利用这个机遇，切实加强在外交和安全问题上的共同行动力，有效提升欧盟在国际政治舞台上的独特影响力。
本报布鲁塞尔5月1日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