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美化这种坚守的做法,自然也不可取。生活远比诗更坚硬、更有质感,与其一味唱挽歌,不如从制度层面寻求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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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南省淇县800多米高的太行山上,有一个偏僻的油城村。在村子的东北角,有一所小学,眼下,这里只有一名教师和一名学生。据老师徐泽峰说,9月新学期时,打算让唯一的学生徐佳淇到外面上课,“毕竟外面条件好一些”。至于代课代了30多年的徐泽峰,“能到别的学校教书就去,实在去不了,再说吧。”(《北京青年报》5月16日)
一个10岁的孩子,长年累月一个人学、一个人玩,在家面对老爷爷,在校面对老教师,这样的生活不免贫乏、枯燥、无趣。不要说学习知识、培养能力,就连与同龄人交流互动这一基本的“社会化”过程也没有。这显然不是孩子想要的,也不是这个社会应该给予的。
老师也有诸多的无奈。尤其是,代课教师徐泽峰还将面对无路可走的前程。以前,他的生计可能会因为孩子们的需要而暂时无虞,一旦没了学生,恐怕只有被清退一条路。
油城村面临的窘境,其实在很多地方都曾发生或者仍在发生。多年以前,我曾前往电影《一个都不能少》拍摄地河北赤城县水泉村小学探访,教师李向平和6个学生在塞外的村落中孤独地相守。尽管当时还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但守望而无望则是一种必然。水泉村小学之所以能够暂时保留,不过是因为电影的影响。
而从更为广阔的视野看,山区小学落寞与空巢化,几乎是注定的。这是因为,近年来,在剧烈的城市化进程中,农民进城务工,让子女就近接受教育,已经成为不可逆的时代潮流。乡村的凋敝是一个正常的变迁过程,而生源的流失也无可挽回。特别是对于那些偏远深山中的村落而言,这一消长过程可能会更为激烈。
当此城乡社会剧烈变动之际,教师的坚守固然值得尊敬,也会促使人们深刻认识到教育的基本价值,但无法逆转大势,更不可能把流失的孩子都找回来。毕竟,教育是附着于社群的,生产方式的变化、生活方式的更易,会让更多的人集中到城市,或者郊区,学校应该去找学生,教育资源应该随着人群的方向同步位移,而非逆向流动。
刻意美化这种坚守的做法,自然也不可取。生活远比诗更坚硬、更有质感,与其一味唱挽歌,不如从制度层面寻求破解。
一方面,教育依然要追求对所有人群的全覆盖,绝对不应出现乡村的学校没了,城里的学校却进不去的情形。上亿农民进城,孩子的教育是一个迫在眉睫不得有任何耽搁的问题,一旦错过了,就会终身错过。“孩子在哪里,学校就在哪里”,理应成为一条铁律。
另一方面,对于存在多年的山村学校,也应该料理相关的善后事宜。比如,不能因为人为的撤校、并校使学生无学可上;又如,对于那些一辈子献身山村教育的代课老师,不要动辄就是“一刀切”式的清退,而应该体现出最大的政策善意,让他们有一个相对安稳的晚年。这既是一种制度补偿,也是一个社会公平正义的体现。
教育从来都是人类自我完善的最佳路径,一个社会如何对待教育,不仅意味着现实器物层面的功利诉求,也意味着人对自身品行良知的信心。无论如何,不应该再让“一师一生”式孤独守望继续下去了。
胡印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