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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5月18日 星期四
中青在线

边走边说

理想乡村

柳杰文并摄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7年05月18日   08 版)

    羊角水堡街景

    村里嬉戏的小孩

    在江西南部跑了几个县,那里是客家人集中的地方,有很多客家人在明清时修建的村庄、民居。头一次来,难免大惊小怪:想不到客家民居这么特别。以前略有所闻的客家民居是福建的土楼,圆圆的,大型碉堡、UFO一样让人好奇。赣南的客家民居叫围屋——围起来的屋子,和福建土楼一样,是有堡垒功能的房子。我在赣州看了几十个围屋,都是方形,没有圆形的。

    赣州地区存留的围屋成百上千,我把最出名的那些几乎一网打尽:安远的东生围,龙南的关西新围老围、栗园围、燕翼围,定南的雅溪围屋村。十分餍足。那个关西新围,是徐姓人家在清朝嘉庆道光年间花30年修建的,面积近1万平方米,外墙有10米高,比北京故宫的城墙都高!这个比福建那些有名的圆形土楼已经大了几倍了,但是,和东生围比,还差得远,东升围有3万平方米。我记得小时候,我的老家长沙“举全市之力”盖了一个差不多这么大的建筑——长沙火车站——竣工的时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来庆祝,我们小学生要写作文记录这个有人认为要载入历史的大事件。可是这个东生围,建于170年前,只是一个家族的居所,其军事化程度之高和建筑之精良,让我想起罗马帝国鼎盛时期在北非沙漠边缘修建的那些城堡。

    而这次在赣州农村穿梭,给我印象更深的,是乡村的退化和失血。当然我说的不是那些县城和人口密集、商业繁荣的市镇,是偶尔有村落点缀、更多的是大片山林和庄稼地的乡村。

    没有人气。一再出现的景象是,整个村子像是被遗弃了,只有几个老人坐在向阳的墙根晒太阳,几乎不交谈。他们听不懂我的话,我也听不懂他们的话。偶尔有些10岁以下的小孩嬉戏。他们周围的房子,都称得上文物,稍微修缮一下,会比周庄、同里、丽江的大部分老房子还好,但是大都废弃了。青壮年都进城了。

    会昌县靠近福建,有个村子叫羊角水,明清时是赣闽粤三省的交通咽喉、军事要地,村里的古建筑群相当完整地保存了下来。我发现村子的道路是像巴黎市中心的道路那样设计的,从中央枢纽向外呈放射状延伸。这个村子的路,大致是从一个大池塘向周围发散,当然没有巴黎的林荫道那样堂皇、宽阔,但是,在一个离省城几百公里的山村里,那样的风格和美学趣味十足惊人:主路相当宽,鹅卵石铺地,两旁房舍密集、整齐、透着殷实。但是,那样的路面上,现在只有几只鸡在游荡觅食,见不到一个人。

    最令我难忘的村子,在安远县一个叫汉仙岩的景区附近。我在这个不大的王姓村子里停留了一个多小时,先是觉得他们的老房子漂亮,转了一会儿才发现了真正让我流连忘返的东西:我很久没看到这么丰满、有生气的乡村生活了。一个大院里,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是,从两三岁的孩子,到80多岁的老人,20多岁的小伙子,三四十岁的精壮汉子,男的女的都有,好稀罕。80多岁的老人在用柴火做饭,我眼看着她摸摸索索地添柴、点火、拨火,烟冒起来,火旺起来,然后锅上冒气,20分钟后,她端出一盘蒸饭和腊肉,香气扑鼻。鸡满院子走,一只母鸡欢快地大叫,一个小男孩跑到鸡窝边,拿了只鸡蛋回来,我拦住他摸了摸,鸡蛋还是温热的。院子里晒着渔网,还有鸭笼,一个汉子下地扯了一把红薯藤喂鸭子,我也觉得亲切。喂完鸭子,他找了木棍,砍砍削削,给他的柴刀添了个把。隔壁邻居刚煮了花生,端了一大碗来请大家一起吃,连我这不相干的外人也跟着沾了光。

    另一次体会到乡村之美的,是在安远游东生围的时候,因为打算慢慢观览,所以先就近在围屋外面找了家农户寄存行李,等我看完围屋回去取行李的时候,女主人显然觉得替素不相识的外乡人保管行李是理所当然的,还坚持要给我带上一点她自己做的小食品,她7岁大的小儿子,并没有得到妈妈的指令,马上自作主张去找了个塑料袋,麻利地把它装满,不由分说地递给我,只是被我谢绝才不知所措,他的不知所措大概觉得客人接受馈赠是理所当然的。这孩子一句话也没说,但是他让我很肯定自己的判断,我在城市里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教养的孩子。

    还有一次被当地人招待,是在定南县。因为走错了路,我走到了一条冷僻的县道上,经过一个叫里布的村子时,发现冷冷清清的老房子群落颇有气象,而且居然很热闹的样子。驻足观望之际,和一位姓李的大哥聊了起来,他说今天家族有活动,所以办酒,并坚持邀我跟和他们一起吃饭。进了屋才发现,其实已经席散,参加聚会的人都在收拾准备赶路。聚会的原因是李家一位长辈的骨灰从外地迁回来。大厨水平不错,我吃到了定南名菜酸辣鸭,还有我喜欢的客家家常菜豆腐酿。我一边吃一边和老李聊,聊一会儿有李家的人进来打招呼,劝酒劝饭,他们多是客家人,都在外地谋生,绝大部分是从广东、广西、贵州回来参加活动的,老李自己住在定南县城。因为当地的小学被裁撤了,孩子的父母就必须带孩子去县城上学,老李家的地也都撂荒了。我吃完告辞,老李和亲戚、邻居都到门口送行,七嘴八舌给我指路:“走27公里左转。”“走到23公里的时候,你问一下路。”“前面是翻山的沙石路,弯多,你慢点开。”“5公里,到汶龙镇……”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乡村,陶渊明、王维、孟浩然讴歌的乡村。

    羊角水村、东生围的修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因为那里已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巨量资金涌入,可以保证它们会修得和北京南锣鼓巷一样好、一样时髦。崇楼杰阁,舞榭歌台都会回来,灯红酒绿的生活也会回来,但是我担心“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故人具鸡黍……把酒话桑麻”那样的乡村不会再回来了。

柳杰文并摄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7年05月18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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