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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6月08日 星期四
中青在线

唯有初心不忘

——追记心系群众的优秀县委书记廖俊波

新华社记者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7年06月08日   03 版)

    廖俊波(前右)在铁山镇东涧村调研农村党建工作(2015年7月30日摄)。徐庭盛/摄(新华社发)

    当接到去市里工作的通知时,他和妻子商量,尽快办一件大事——买房。

    于是,他把家安在了南平市一栋普通居民楼里,融进了这座闽北山城的万家灯火之中。

    小区里的人,偶尔会碰到他,但几乎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在乎他是谁。

    直到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3月18日,一场车祸,终止了他鲜活的生命。

    廖俊波,福建省南平市委常委、副市长、政和县原县委书记,在一个周末的晚上,走完了他年仅48岁的一生。

    “一只好碗,打掉了!”消息迅速传开,街头百姓说;

    “感觉没了依靠,今后工作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工作搭档说;

    “请你们好好写写他,对他是种告慰,对基层干部是种激励!”老领导说;

    ……

    这个人都做过哪些事,会让他人惋惜、不舍?照片中那谦恭的微笑背后,曾有过怎样的人生风景?

    新来的“省尾书记”

    入夜,村民邓奕辉刚吃过晚饭,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登门者指着身边一位面带微笑的中年人说:“这是县委廖书记,今天专门来看望您。”

    石屯村,地处南平市政和县石屯镇山脚边,平时外来人不多,村民大多没见过县委书记。邓老伯既感意外,又不免有些紧张。

    “老伯,身板还硬朗吧?能不能请各组的老乡过来,一起聊聊?”县委书记柔声道。

    很快,几名村民小组长、辈分高的人,聚在了邓家厅堂。

    “大家放开说,不要管时间。”县委书记说。

    喝茶、递烟、寒暄,不一会儿,话语就热了。“县里搞开发区,我们支持,可廖书记,山上有我们600多座祖坟,怎么办?”

    “镇里打算建一座公墓,咱让老祖宗也住住新房,好不好?他们楼上楼下的,不也热闹嘛。”大家听了,笑了起来。

    “廖书记,以后征地标准提高,我们第一期被征的,不就吃亏了?”

    “决不让老百姓吃亏,一定会补齐。”

    “行!行!就冲廖书记您到家里来,我们一定大力支持,不算小账。”大家纷纷表态。

    3个小时过去,大家意犹未尽。

    政和,地处闽浙交界,武夷山脉纵贯全境。人均综合实力全省倒数第一,长期是福建省长挂点的帮扶县,被形容为“全省之尾”。县委书记,也被戏称为“省尾书记”。

    “当官当到政和,洗澡洗到黄河”,这是当地干部茶余饭后的自嘲。每次省里市里开会,政和干部都坐在角落,轮到发言时一般快到饭点,说者无心,听者无趣。干部调离政和,有时还会收到“恭喜脱离苦海”的祝贺。

    2011年6月,廖俊波走马上任。

    “郡县治,天下安。”县委书记官不算大,但领导着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人,掌管一方土地,权力很大,责任和事务似乎也无限,还会面对不少诱惑。这是个干事创业的重要职务,也是考验意志品格的关键岗位。

    穷家难当!环顾政和,大山连绵,河川密布。县城老旧破败,连一个红绿灯都没有。县里没有几家像样的工厂,连县委大楼的墙上都有很多裂缝。

    上任后,他与时任县长黄爱华作了一次深谈。“依我看,政和相对落后,反倒是个干一番大事业的平台。想想,咱们一起努力,在全国率先趟出一条县域经济改革发展的路子,打它个翻身仗,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啊!”他微笑着,眼里放着光。

    “不怕穷,就怕穷惯了。咱来个大战役,把信心士气提起来!”

    开头两个月,廖俊波很少待在办公室,带着人马下乡、进厂、家访、夜谈……这位新来的县委书记,兜里会掏出什么牌呢?

    当年8月18日,一个政和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会议,在县城隆重召开。参加人员:全县200多名副科级以上干部;会议主题:政和怎么办;会议形式:务虚。

    “神仙会”一开3天,每个人都要发言。

    “落后地区,观念也可以领先!”廖俊波最后开了腔,“政和落后,主要是观念、干劲问题。”

    “浙江也有山区,人家发展得怎么样?政和向东,过了宁德就是大海、港口,向北就是浙江、长三角,很快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就会修过来,我们条件一点不差。”

    此时,他点起了“三把火”:一是深挖传统农业优势,抓好扶贫;二是全力突破工业、城市、旅游、回归“四大经济”;三是把原先分散的园区“三合一”,完善配套、提升档次。

    何谓“回归经济”?大家听着新鲜。廖俊波解释:“光在上海,就有3万多政和人创业经商,他们想为家乡出力,可以动员他们‘回归’啊。”

    他最后亮出底牌——自他开始,县里所有干部上一线。

    廖俊波收起笑容,严肃地说:“同志们,政和这种现状,我们当干部的怎么坐得住呢?”

    “这哪里是什么务虚,分明是一场动员。”时任县委副书记的魏万进说,“老廖这人从不务虚,做事都是先把路数琢磨透,再来跟大家沟通,说着说着,就把他的想法灌进你脑子里了。”

    建设集中的开发区,地从哪来?廖俊波穿上运动鞋,背着地图,带着人在城郊的荒山、河滩里转悠,然后会商,最终敲定了一片山地,分期开发。

    钱从哪来?初期,光架桥铺路就要5000万元,可政和过去连30万元的项目都要上常委会。

    “大家看,咱能不能先不建县委办公楼,搬出来分散办公,这不就有4000万元了吗?其他再争取各方支持。”廖俊波跟班子商量,“我们已经慢人一大截,等不得了!”

    他找到县长说,无论做什么事,一般都有人赞成,有人不赞成,有人观望,所以下手一定要快。“认准的事,背着石头上山也要干!”

    万事开头难,征地就是一难。于是,就有了县委书记做客农家的那一幕。

    能去现场,就不在会场——园区开工,廖俊波恨不得吃住在工地。每天再晚,他都要到工地走一趟。没有光,就打着手电对着图纸看,或者让司机打开车灯照着看。

    3个月后,征下了3600多亩地,无人上访;半年,首家企业达产;一年后,工厂招工的广告贴满大街小巷。当初被一些人认为是“画饼”的计划,连骨头带肉,摆在了人们眼前。

    “这个园区,是廖书记一脚一脚踩出来的。”副县长葛建华说。

    人大、政协的干部,过去很少介入具体经济事务,廖俊波动员他们都上“一线”。在老城区征迁中,他得知当时的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许绍卫威信高、有办法,就两次登门请贤。

    “你看,我头发全都白了,怕力不从心啊!”许绍卫摆摆手说。

    第三次登门,廖俊波手里多了样东西,一盒专门托人从香港带回的染发剂。

    “老许,你不是嫌自己头发白吗?这个东西好,一用就黑,马上显年轻。”廖俊波打趣说,“城建没你出马,恐怕不成。”

    “书记大人这么高抬我,我哪里还有退路,只能试试喽。”许绍卫哭笑不得。分手时,两人长时间地握了手。

    第一条高速公路、第一个广场、第一座双向四车道的桥、第一个红绿灯、第一条斑马线……“过去县城的河上,几年建不起一座桥,俊波来了后,当年就干了5座,县里一年大变样。”魏万进说,“他做人很低调,做事却十分高调。”

    “组织派我来,不是让我来过渡的,是让我来干事的。”廖俊波喊出了一句十分提神的口号——一切为了政和的光荣与梦想!

    4年后,政和从“省末位”跨入增长速度“省十佳”,城市建成区扩容近一倍,3万多贫困人口摘掉帽子。政和干部的腰杆变硬了,说话声音变大了,在省市召开的会议上,也开始“抢话筒”、介绍经验了。

    2015年6月,廖俊波光荣当选“全国优秀县委书记”,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会见。

    与时间赛跑

    开发区,好像与廖俊波有着不解之缘。

    大的任务有两次,一次是2007年,从市政府副秘书长任上,调任荣华山产业组团管委会主任;另一次是2015年10月,在副市长任上,主抓武夷新区规划建设。

    荣华山,位于闽浙赣交界的浦城县,历史上曾是入闽商路要冲。

    廖俊波是浦城人,熟悉人情地理。但环顾一片荒山野岭,再掂掂手里的6个人、1台车和2000万元启动资金,难免让人泄气。

    大家都清楚,落后地区建开发区,不是什么好工作,其中一个难处,就是招商,得到处求人。南平是山区,除了生态好,没别的优势。

    荣华山离南平市有3小时车程,外出招商,光赶路就让人吃不消。

    可廖俊波不怕,他好像喜欢求人和赶路。

    时间过去快10年了,廖俊波当时的副手刘晖明,仍难忘创业的艰辛,难忘廖俊波那股“疯劲”。

    “那可是没白没黑地干啊!连着四个春节假期,全都用来招商。”刘晖明说,“俊波父母就住在另一个乡,离荣华山18公里,4年中,他就回去探望过一次。”

    4年下来,那台越野车跑了36万多公里,平均每天超过240公里。

    荣华山岁月,至今让刘晖明激动:“光从浙江引来的轻纺园,产值就有30个亿。”

    “我和俊波,比亲兄弟还亲。现在一想起他,心里就痛。”刘晖明一边说,一边拭泪。

    南平市委书记袁毅告诉记者,廖俊波工作过的岗位,都是任务最重、困难最大、问题最多、矛盾最复杂的,市里对他很信任。

    担任副市长后,组织上安排廖俊波主抓武夷新区建设。

    南平市区,沿河谷而建,发展空间局促。经国家批准,在北边调整建设一个规模较大的武夷新区,并且要把政务中心也搬过去。

    虽然戴着“全国优秀县委书记”的光环,但廖俊波又干起了招商的活儿,开始到处求人。

    他对同事说,招商没什么秘诀,说穿了就是几句话,“接待真心真意、交流专业专注、服务贴心用心”。

    有外地客商来,他必亲自赶到车站、机场迎送,亲自陪同、讲解、考察。刘晖明说:“他向来这样,就连投资商的父母生病,都要我们带着去医院,挂号、找医生的事全包。”

    “咱们是穷地方,人家来投资,需要千百个理由;人家不来,只要一个理由就够。”廖俊波经常念叨。

    遇到符合产业规划的高科技项目,他日思夜想,号称要“跪地求婚”。

    在他生命的最后45天,有22个晚上在开会,14个晚上在外出招商或者赶路。最近的一次,3天跑4个省,去了6家公司拜访。

    武夷新区离南平市近两小时车程,廖俊波后来作为副市长,市里还有一大摊事,只好不停地来回跑。

    新行政中心按计划2018年搬,但廖俊波提出,提前一年具备搬迁条件,并要求“起步就是攻坚,开局就是决战”!

    这么多事,白天哪够用?刚开始,他有几次被反锁在新区办公楼里,因为保安不知道副市长总是深夜加班。

    “每谈成一个大项目,他就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真像求婚成功一样。”武夷新区管委会副主任洪少锋说。

    驾驶员林军跟随廖俊波多年,他在车上长期备着“四件套”——衣服、雨鞋、雨伞和被子。那床被子,开车时廖俊波用,停车时林军用。

    “领导,您不觉得累么?”林军问。

    廖俊波的解释是:带孩子够辛苦吧,但父母为何乐在其中呢?因为信念!人有信念,就不会觉得累。

    如今已任政和县委书记的黄爱华,当年曾向廖俊波诉说过工作太多、时间不够,廖俊波劝导她:“事情总是越做越多的嘛。不做事,那才会没事呢。”

    “肝胆”——他的农民朋友

    “肝胆”一词,福建人常用来称呼最知心、最可敬的朋友,近乎大家常说的“铁哥们”。

    廖俊波的“肝胆”很多,一位叫刁桂华,农民企业家。

    几年前,拍下了新厂房土地后,因遭人构陷,她被异地拘押,土地出让金交不了,后来光滞纳金就需要上百万元,企业陷入生死之劫。

    仅有小学文化的她,几年来到处上访、哭诉,甚至“拦轿喊冤”“见官下跪”……

    去年4月,一位政府工作人员悄悄指点她,等廖副市长接访那天,你再来。

    刁桂华将信将疑,如期来到接访地点,第一次见到了廖俊波。

    廖俊波听完情况后,微笑着说:“今天后面还有人等着。这样,你留下材料和联系电话,咱们改天详细谈。”

    一个星期过去,刁桂华以为,这次又是一场空。

    然而,周六早上7点,手机铃声响了。

    “刁总,请问你今天有空吗?能不能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手机那头,传来廖俊波的声音。

    路上堵车,车又坏了,刁桂华迟到了,下午1点多才赶到。

    由于心急,加上虚弱,她在市政府办公楼的楼道里摔了一跤,小腿上蹭出几道血印子。

    廖俊波闻声出门,把她扶进办公室坐下。然后,拿毛巾蘸上热水,为她擦拭伤口。

    “不要急,办法总比困难多。”

    看着弯腰低头的副市长,刁桂华眼泪夺眶而出。

    “真是老天开眼啊,让我碰上了好官!”刁桂华说,“我这些年被欺负、被冷落、被歧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终于有人听了。”

    刁桂华一边哭一边说,廖俊波一边问一边记,满满写了三页纸。最后,廖俊波递给她一张名片说:“再苦的经历,都会翻过去。你现在要专心把企业做好,把自己变强,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的困难,咱一起想办法解决。”

    几天后,刁桂华正在旧厂房里忙碌,廖俊波又打来电话,说要过来看看。

    那天正好是“五一”假期,下着大雨。廖俊波一个人打车找了过来。没带伞,下车后用手遮着头,一溜小跑,进了车间。

    他把工厂转了个遍,像兄长一样,和刁桂华谈起了办厂之道。

    “你做麦芽汁饮料,芽的根部可以留长一点”“生产线离锅炉太近”“这厂房确实小了”……

    “我知道有家饮料企业,设备是新的,但没有订单,你们合作好不好?”廖俊波立即打电话联系。

    刁桂华告诉员工:“这是咱们市里的副市长,我们的事有救了!”

    等廖俊波一走,员工就说:“你唬人吧!哪有这样的市长,连个车和跟班的都没有?”

    再过几天,刁桂华又接到电话:“桂华,新厂房滞纳金不用缴了。”廖俊波的声音,兴高采烈。

    “俊波市长可是我的贵人啊!我听他的话,不纠结过去,努力做到格局要大。”刁桂华说,她的产品现在卖到了南非、东南亚,年销售额3亿元,下一个主攻市场是美国。

    冤情洗清了,新厂也有着落了,今年春节,刁桂华想给廖俊波送一只土番鸭,表表心意。但廖俊波笑着谢绝了:“桂华,等你新厂开工,舀一瓢热的麦芽汁给我尝尝就行了。”

    天不遂人愿,廖俊波没有等到这一天。如今留给刁桂华的,是无尽的怀念……

    另一位“肝胆”叫袁云机,也是农村妇女。

    政和县石圳自然村,明清时是内河码头,舟楫往来,商客云集。虽然从一些老房子上,依稀还能看出点当年的风光,但颓败之态,连村民自己都觉得抬不起头。

    2013年,袁云机带着村里9位姐妹,在家人和村里老党员的支持下,花了三个多月,清走500多车垃圾,开始改变“垃圾村”的环境。

    这事传到县委书记廖俊波耳朵里,他立即赶来调查。然后,对着袁云机她们竖起大拇指:“你们这帮姐妹,了不起啊!干了一件大好事。”

    他接着说,村子干净只是第一步,还要“绿起来、活起来、游起来”。“到那时,男人们就都跑回来了。”大家哄堂大笑。

    “县里支持你们,咱把旅游经济搞起来。”廖俊波说,“赚钱的事你们干,不赚钱的事政府干。”

    很快,石圳村完善了基础设施,房子翻修一新,引进了3家旅游企业。古樟古巷,小桥流水,成了远近闻名的“白茶小镇”。作为政和县首批“国家3A级旅游景区”,最多的时候,一天接待游客3万多人次。

    廖俊波经常来,有时会带客商来,并拿着话筒,当起导游。见到袁云机,老是开玩笑:“云机啊,又变漂亮了!”

    “他不是官,他是我老大哥,是和我们农民坐一条板凳的人。”袁云机说。

    林小华,曾任邵武市委书记,如今已退休。他是廖俊波从中学教师成为政府工作人员,后来成为镇长、镇党委书记的引路人。听说记者在南平采访,专程从上海赶回,找到记者。

    “现在人们总说政治资源,电视里这么演,现实中也有人在苦心经营。我很清楚,俊波没有。”林小华说,“如果说有,他的政治资源就是老百姓,是群众的口碑!他对老百姓的爱,那是真爱。”

    廖俊波出殡那天,送别的人群,将前后数十里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告别仪式上,吊唁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络绎不绝,许多人情难自抑,泪如雨下。“花圈就摆了1500多个。这些花圈,大多是人们自发送的啊。”林小华说。

    老百姓的泪水和怀念,是对一位好干部的最好祭奠。

    是清水,就是透亮的

    廖俊波之所以急着在南平买房,是因为他在市里的第一个职务,是政府副秘书长,负责协调、联系城建工作。

    他跟妻子林莉说,这工作有风险,会有开发商来“围猎”。“咱有房,就可以一句话打发他们,也不会招人议论。”

    钱不够,就买套二手旧房吧。还是不够,把邵武的房子卖了,再找家人凑了些钱。

    廖俊波多次和林莉说,咱清清白白做人,就可以安安稳稳睡觉。

    荣华山产业组团,一开始就有4000亩土地“三通一平”,工程很多,建设方负责人郑建华说,廖俊波没有介绍过一个熟人或亲戚来承包。

    “谁要打着我的旗号拉关系、搞工程,你们马上拒绝,我没有这样的亲戚朋友。”廖俊波走到哪里,都这样强调。

    他和客商之间很“清”,到什么程度呢?南平市政府办工作人员吴慧强说,曾有一位很熟的外地客商,拎了一盒海产品来看他,廖俊波一直追到电梯口,坚决退回,并说“你来找我,咱是朋友;你提着东西来,咱俩就不是朋友关系了,而是利益关系,这就把朋友看轻了”。

    廖俊波相貌俊朗,注重仪表,整齐干净,给人的印象清清爽爽、精神抖擞。到政和上任时,带了两样东西,一个行李箱,一块熨衣板。

    当选全国优秀县委书记后,廖俊波想穿上新皮鞋,去北京接受表彰。在网上找到一双浙江产的鞋后,就把链接发给一位做电商的“80后”客商张斌,请他代买,因为没有支付宝。

    几天后货到了,张斌给他送过去。廖俊波说:“电商真是好啊,哪里的东西都能买到。”说完,把368元塞到张斌手里。

    “廖书记,我经济条件还可以,不就一双皮鞋嘛,我本来就想送您的。”张斌说。

    “这怎么可以?收了鞋,咱就不像朋友了。”廖俊波调侃道,“辛苦费我就赖了啊。”

    他也不是什么礼都不收,得分人。

    一次,政和街头一位卖小吃的老人,找到廖俊波办公室,手里提着一篮“东平小饹”,正冒着热气。“廖书记啊,这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小吃,您工作辛苦了,尝尝吧!”

    “这我得收下!谢谢老人家了!”说完,当着同事的面,带头吃了起来。

    回点什么礼呢?调离政和前,他在办公室里寻来寻去,眼睛扫到了一双雨鞋,自己只穿过一两次,觉得比较合适,就跑到街上送给了老人。

    南平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武勇,过去在邵武市当过书记,是廖俊波的老上级。今年春,廖俊波有次开会,约摸10点钟的样子会就散了。他闯进老上级的办公室,看到武勇吃剩的几块饼干,撕开就往嘴里塞。“老哥,早上太忙,还没吃早饭呢。”

    后来武勇拿了两盒饼干,让人送了过去。廖俊波收下了。吃了一大半,剩下的,至今还放在新区办公室的书柜里。

    武勇介绍,南平搞“百日攻坚”,廖俊波挂帅的项目有几十项,想想都受不了。他心疼廖俊波,后来答应挂帅养老项目,想为廖俊波分担一点点。

    记者问武勇:“依你看,廖俊波是不是不近人情呢?是不是得罪过很多人?”

    “大家都知道他是这种人,从不拉拉扯扯,三句话不离工作。”武勇说,“连我找他办点事,他都会拿原则直截了当拒绝,别人的面子更别谈了。时间一长,大家也就理解他了,会觉得自己境界不如他。”

    罗志坚是南平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此前曾任省委组织部二处处长,对全省的县委书记都比较熟。廖俊波是全国优秀县委书记,两人自然更熟。

    罗志坚说:“我干组织工作多年,人见多了,像廖俊波这样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干部,不多见。他称得上是‘阳光干部’,通体透亮,没有杂质。”

    远方,有更美的风景

    微笑是廖俊波的招牌。但有一次,他收起了惯常的笑容。

    那是2014年,去福建东山,学习谷文昌事迹回来。

    他跟政和的同志说:“一名县委书记,身后能受到一方百姓如此爱戴!我问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他的日记里,记下了那次参观的感受——“当地百姓‘先祭谷公,后祭祖宗’的习俗,确实在心灵上受到震撼。”“如果把我放到东山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我有没有毅力坚持14年?”

    廖俊波的表情,还严肃过一回。

    那年“七一”前夕,在北京接受表彰的那天。

    当时还在省委组织部工作的罗志坚,一早在驻地碰上了廖俊波,刚想说句祝贺的话,就被他打断了。

    “志坚,昨晚我没睡着。”廖俊波极其认真地说,“优秀县委书记这个称号太重了,我生怕辜负了党,辜负了老百姓。今后只有更加努力地工作,才能对得起这份荣誉。”

    “俊波总是为别人着想。”魏万进告诉记者,省委统战系统曾支持政和一辆新车,廖俊波坚持给魏万进用,而他自己经常跑长途,坚持坐一辆旧车。

    有一天快下班,政和一中校长魏明彦,接到了廖俊波的电话,说想要一张全县乡镇干部子女的期末考试成绩单。拿到手后,廖俊波仔细审看,对几位成绩差的,详细询问了情况。

    他紧紧握着魏校长的手说:“明彦同志,县里的乡镇干部,现在都扑在一线,他们顾不上关心孩子的学习,就请您和老师们多费心!我拜托了……”

    在荣华山时,刘晖明曾提出希望调回市里,原因是家里有好几位病人。知道情况后,廖俊波眼圈红了,对刘晖明说:“老哥,这几年苦了你啦,是我官僚主义。我一定努力去办这件事!”

    廖俊波从不向领导提自己的事,但刘晖明的事,他找了市领导好多次。事情办成后,廖俊波发了一条短信:“老哥,工作要拼,家里也别落下啊!”

    在政和工作后期,随着建设步伐加快,需要再征土地。有人劝他,眼看就要换届,你可能调走,犯不着介入矛盾。

    廖俊波说:“爱华是位女同志,干征地的事会很难,我这人冲锋陷阵惯了,把这事干下来,后面的人就轻松点。我这不还没走吗?”

    黄爱华介绍,廖俊波就欣赏实干的人,有两种人他是看不上的,一是闹不团结的,二是不干事的。

    他对干部的爱护,表现在严格要求,定出很高的工作标准。特别是注重抓政治学习。为推进武夷新区廉政建设,廖俊波主动找到市委常委、纪委书记陈熙满,邀请他去上党课。

    他对干部的培养,表现在言传身教,润物无声。

    廖俊波的同事,都说他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从不发火,从不训人;也有一种特别的感染力,很喜欢看他上台作演示,在投影面前,他声情并茂、豪情万丈,让人激动。

    廖俊波外出招商、汇报工作,经常要带上各种图纸。后来图纸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就让身体壮实的新区干部熊华强背着。

    熊华强说,这些图纸,都是廖市长的心血。

    “做规划,我们眼光可能不够,但要穷尽我们这一代人的智慧。要不留遗憾,不给子孙后代留麻烦。”廖俊波说。

    第一眼看到武夷新区软件园初步设计方案,他就觉得有问题。“闽北是山区,为何要推成一马平川?造价高,还把生态优势给抹了。”后来,这个由大城市著名团队设计的方案,被否决了。现在的软件园,园中有山,山间有路,还省下4000万元投资。

    ……

    “人生就像一列火车,不要只盯着车里的那些人和事,要多往窗外看。往远方看,就能看到更大的风景。”在日记里,廖俊波留下了这段诗意的独白。

    他的远方,就是闽北的这片热土。

    尾声

    廖俊波身上有一个谜——他的微信名,为何叫“樵夫”?

    记者问过好多人,找不到确切答案。

    有人说,可能他愿意像樵夫那样,四处开山辟路;

    有人说,可能寓意他想像樵夫那样,为人们送去温暖;

    有人说,可能表示他就把自己当成樵夫,做一个大山之子……

    无论哪一种,这位辛劳一生的“樵夫”,永远离开了我们,在闽北桐花盛开的季节,带着他无限的爱,和无限的忠诚……

    (记者刘亢  周亮  廖翊  涂洪长  姜潇)

    新华社福州6月7日电

新华社记者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7年06月08日 03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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