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呼啸着掠过上空,10艘海军舰艇,在绵绵细雨中驶向香港海面。
在这一天,1997年7月1日早晨5时55分,徐志辉的车辆一发动,天就下起雨来。车轱辘轧过地界,他成为第一个扛着八一军旗出现在香港的解放军。
“车辆往前一动,那旗就飘起来,它就在脸上拍拍拍,有一种火辣辣痛的感觉,自己当时根本就啥都没想,就是想到怎么把旗举好,怎么把任务完成好。”
前一晚,士兵们没有睡好觉。“以前对香港的印象就是《古惑仔》,很乱。”徐志辉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他们怕有人捣乱,盾牌、防爆器材、警棍、头盔全带在车上。
结果迎接他们的是鲜花。“好多鲜花往车上扔,很大的雨。”
随着驻香港部队开进,地图上的点和线忽然立体起来。无数次深夜彩排在这一刻产生意义。香港的路、香港的山、香港的水塘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解放军眼前。
徐志辉几乎都没留意到香港那些引以为傲的高楼大厦,他一直盯着前方,所以对香港最初的印象是红白相间的路障。
实在站得累了,他就偷偷动一下脚趾,别人看不见。“旗就代表你的部队,军旗不能倒,它有特殊的意义在里面。不然一个旗可以放在箱子里,提着就进去了。这些压力不由得你不紧张。”
没人在那一刻是放松的。胡恒芳是驻香港部队的首任宣传处长。他组织108位内地媒体记者进港,“到香港后,就自己行动”,他给每人发了一个凉席枕头,叮嘱他们万一没地方住可以到部队找他。
当军车开进赤柱营区,下了一路的雨终于停了。
赤柱营区并非全封闭,每天有大巴车穿过。有时,大巴车司机看见“头发很短,站得挺拔”的人,就知道是当兵的,会对他们唱起《团结就是力量》。
早晨,解放军习惯抢着打扫卫生,有人会早早就把扫把藏在床底下。但香港的军营采取社会化管理,每天有物业公司来打扫。后来物业的阿姨还去告状,说解放军把他们的工作都抢了。“营区前是马路,走下马路是操场,我们坐在草地上,几个人聊聊天,扯扯家常,这个画面经常在我脑中出现。”已经转业的张洪涛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驻香港部队进驻香港前要上很多课,有关当地法律,有关语言文化。那时,胡恒芳每天都能收到来信。他曾接到香港的士司机林月田的一封信,“雨季来了……看见士兵在大树下站岗,总担心他被雷电击伤。”信上还附了3张手绘的标注着尺寸的岗亭草图。后来真按他的建议,安装了岗亭。
胡恒芳在进香港前一年左右,每天接待100人左右:作家、演员、书法家、慰问的、写剧本的、拍电视的……一进香港,胡恒芳第一个累倒了,成为第一个住到驻香港部队医院的人。他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说,“我是第一个,院长天天陪着我。”
胡恒芳转业后成为《深圳特区报》的总编辑,他说,现在一个普通深圳市民,可以“吃完晚饭,就去香港看电影”。
驻香港部队以及600万香港人的生活在同一天开始。那一年,驻香港部队的家属生了小孩,取名“圆梦”,如今已经读到大学。
赤柱军营外是一望无际的海,海上有船,远远的有岛,海风一吹,很舒服。于是很多士兵喜欢在附近散步。每晚九点半TVB明珠台播放电视剧,“当时热播剧的片尾曲是任贤齐的《心太软》,那是那个时代的流行曲,满大街都在放。”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杨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