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平等之墙
碰壁对肖光庭来说再平常不过。无论是看得见的墙，还是看不见的墙。
对这位戴着墨镜的盲人来说，黑暗并不会成为前行的障碍。但这次不同，他被一堵墙死死地挡住。他花了5年时间，用尽全身力气，却依然绕不开、凿不破这堵墙。
那是一纸薄薄的《体检标准》。要想积分落户深圳，双眼矫正视力均低于0.8，会直接被淘汰。有听力障碍或肢体残疾者，同样没戏。
这让肖光庭无可奈何。对他来说，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努力，但残疾偏偏“不随意愿而改变”。
他原本已经小心翼翼地摸索出一条路。他考上了中专，拿到了国家二级按摩师证书，达到了深圳市积分落户的分数要求。在盲人当中，他已经算得上佼佼者。
他想象着自己即将成为一名深圳人。生活的光明画卷似乎正徐徐展开。这座喊着“来了就是深圳人”的城市，在开放包容的空气里闪闪发光。更重要的是，有了户籍这张通行证，已经扎根深圳近20年的他，能将儿子送进公立高中，也能为自己免去回老家办材料的艰难旅程。
有着同样期待的还有盲人刘天华。他在深圳买了房，积分超过落户标准10分，还被评为十大“深圳好青年”之一。
但最终，他们都被拦在墙外。大城市用精致的筛子，挑选相“匹配”的市民，这些城市新市民，必须得是精英，而且要身体健全，确保不会给城市造成“负担”。像肖光庭一样的残障人士，不管优秀与否，在第一层筛子便被筛掉。
肖光庭落户被拒5年后，甘肃一位残疾高分考生魏祥引起社会关注。他向清华大学申请一间单独的宿舍，可以带母亲上学。其申请材料被润色后传到网上，清华大学发了热忱的公开信回应，捐赠接踵而来。
因为残疾者的权利长期被忽视，缺乏长效的保障机制，一个表示友善的姿态，才能打动如此多的网友。
不过，魏祥及其母亲表示，除了宿舍，其余问题都能自己解决，“不觉得我们有什么特殊的”。
仍奔走在申诉路上的肖光庭，最渴望被承认的就是，自己没什么特殊的。但对于那些像他一样的普通残障人士，深圳收起了温柔的波光，亮出了铜墙铁壁。
歧视之墙
一个非精神病人，被关进了精神病院的高墙内。这通常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但这出荒诞剧竟在现实中上演了。同性恋者余虎（化名），被家人扭送到河南省驻马店市精神病医院，接受了19天的强制治疗。
一旦进了院门，他仿佛就成了溺水者，越是挣扎，越是痛苦。他被迫穿着蓝条纹的病号服，手上系着“性偏好障碍”的腕带，早中晚服用精神病类药片。他绝不能反抗，否则护士会用筷子撬开他的嘴，强行往里面灌药。他也绝不能否认自己有精神病，这是最大的忌讳，“你越说医生越以为你有病”。
将他送入高墙内的是亲人的无知。他也曾同样无知。从小，他便察觉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以为全世界只有自己是这样的，肯定是病”。
事实上，早在20年前，世界卫生组织就已将同性恋从精神病中剔除。4年后，《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也将同性恋从精神病中除名。
有些墙已经消失了，但有些墙仍顽固生长在人们心中。
好在，司法之手正在助力推倒这些墙。一位曾被电击“治疗”的同性恋者，状告治疗机构，获得胜诉，判决书中明确写着，“同性恋并非精神疾病”。
这一次状告医院，余虎同样胜诉。判决意见第一句是，“公民的人身自由权依法不受侵犯。”显然，法院认为，不管是不是同性恋，余虎都享有公民的基本权利。
官司赢了，但在现实中，余虎仍活在阴影下。无知和偏见的墙，将他和家人牢牢圈住。他的辩护律师感慨，“他的妻子是受害者，他本人是受害者。没人赢，全是输家。”
他早已从精神病院中逃离，但依然常被噩梦惊醒。他不敢用真名接受采访，甚至，就连这场获得胜利的官司，他也从未敢在庭审时露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