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是我多年前的一个朋友,她常向我抱怨老公不争气,公婆一家对自己不好,同事挤兑自己等等,我每次都是尽力帮她分析甚至出主意。我常想,或许时间长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她就会顿悟,不会一直泡在抱怨的苦水里了。
后来我调离工作,去了外地。
十年后聚会重逢,她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却依然是——我咋那么命苦……话题还是婆媳冷战、工作不顺,连说辞都不变。那一瞬间我真想马上逃离,十年啊,时间怎么就没给她带来任何改变?
平时人们也都说:
“时间长了,就适应了。”
“时间长了,就忘了。”
“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
“时间长了,就好了。”
这些“时间长了,就——”的句式,令人产生一个错觉:只要把艰难苦恨交给时间,时间自然会帮您解决!
事实果真如此吗?
答案若是肯定的,为什么祥林嫂一直在神魂颠倒地逢人便问:我的阿毛呢?为什么我的朋友彬十年都是苦瓜脸呢?
时间看不见,摸不着,又时刻在流淌,仿佛一条包罗万象的巨流河,人的命运在此浸泡洗礼,谁也逃不开它的冲刷改变。
著名作家余华也说过: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具有说服力了,因为时间无需通知我们就可以改变一切。
我的一个来访者曾仰天长叹:真渴望有一粒药丸,吃下它可以睡上一二十年,等我再次睁开眼,儿子的青春期叛逆厌学离家出走统统都过去了,所有一切都已步入正轨!
我理解她的心经历太多折磨和痛苦,如果真能把一切无奈、绝望、无助全部扔给时间去处理,就像科幻小说里写的,扔进去一块石头,捞出来的却是金子,该多好啊!
然而,那永远是一种渴望而已。
在人的事情上,时间只是人生坐标系里的其中一个轴,而且是个定量。时间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时间河流里的各种事件,可消融,可滋养,可打磨,可塑造,这些物理和化学的作用对人也同样不偏不倚。
那么,人生坐标系里的变量轴又是什么?决定开什么花结什么果的东西是什么?是人的自我心理系统。
要不要接受时间的消融滋养打磨?能接受多少?在哪些方面接受?全由它说了算。
此外,每个人的心理系统还拥有自我整合的本事:自我探索、向他人求助、试错学习、借他山之石……最关键的是它能整合自己所有的经验,类似一个复杂信息计算的“黑匣子”,虽然无法说清楚来龙去脉,不定啥时候各方心理触觉发生并联串联,突然形成顿悟,就像阿基米德洗着澡,突然领悟到测算皇冠体积的妙方。
所以,同样是面对离婚,有的人借此获得成长,最终获得幸福的亲密关系,而有的人则强迫性地重复着那导致关系破裂的一幕幕;有人年轻时特别在意他人的目光,随着不断历练,自信心越来越强,而有人则一直为他人的评判活着,最终也未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路。
所以,并不是真的把一切交给时间,就完事大吉。时间除了令你容颜渐老、骨质疏松,不会替你做任何事。因此,你把难题交给时间的时候,还需拿出些什么来配合它,否则就成了现实版的守株待兔。
同样浸泡在时间河流里,却最终却出落成了不一样的人,这可能是由每个人的主观决定的。现代科学研究成果已经逐步揭示出:主观也是一种客观存在,它正实实在在地在影响着事情的发展变化。如同一个人的“气场”足够强大,它能够“辐射”到现实,并被周围人接收到。
祥林嫂陷入偏执不能自拔,以至于人见人躲;朋友彬揪住自己的“想不通”不放,十年如一日地抱怨。她俩的问题都出在了心理系统这个变量轴上了,产生了心理功能失调。如果自知不对劲,主动求助于咨询师,则预后较好;若不自知,无论过多少年,仍然会泡在怨妇的苦水里。当然,人人都有自愈能力,心理系统的问题也可以自愈,但前提也是自己觉察并求变。
有人说:中规中矩活着也好,放荡不羁活着也罢,明天的太阳同样会到来。没错,但那只是外在的形式相同,而对于不同的人,或人生的不同的阶段,内心的感受可能大不一样。
(作者专业从事特殊人群心理训练20余年,擅长CBT和艾瑞克森式潜意识整合式心理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