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日晚22时07分,微博账号“@宜宾生活播报”发布的视频显示,在九寨沟7.0级地震刚刚发生时,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电视台提前40多秒弹出地震预警画面。当倒计时进行到38秒左右时,视频拍摄者所在房屋顶部的吊灯开始晃动。这意味着,最早的地震波来临了。
正在播放的电视节目变成一段蓝底白字的地震预警画面,40多秒的倒计时给装有预警系统的电视观众提供了避险时间。
与此同时,该预警系统的研发机构——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以下简称“减灾所”)24小时值班室的工作人员也收到了预警信号。因距震中更远,值班室所获得的预警时间为71秒。工作人员立即汇总地震信息以及各地区的响应情况,并传送到四川省政府应急办、相关市县级地震部门,为抗震救灾决策提供参考。
这不是中国大陆地震预警系统第一次“跑”赢地震波。
2013年2月19日,减灾所研发的地震预警系统对发生在云南省巧家县的一次4.9级的破坏性地震进行了预警,昭通市中心的终端在地震波到达之前15秒钟收到了预警信息,这是国内首次对破坏性地震预警成功。
2008年,王暾在成都高新区创办成都美幻科技有限公司,并基于公司组建了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减灾所牵头成立了地震预警四川省重点实验室。
2008年汶川地震发生时,正在奥地利科学院从事理论物理博士后研究工作的王暾觉得,中国需要地震预警,他随后决定回国,投身这一领域的研究。“当时申请项目、资金都遇到了困难,最艰难的时候,公司的账户只剩下1块4毛钱,有的月份员工只发一半的工资,甚至还要推迟3个月才能发这一半工资,我在用尽一切办法筹集资金。”
回国后,王暾去了汶川、北川。“北川有个学校,学校的红旗还在飘。”王暾分析,那个学校本该有31秒的预警时间,但当时除了在操场上的师生外,很多人都遇难了。
“如果有预警系统,这学校大部分人或许都可以获救。所以我决定快马加鞭,避免这样的灾难再次发生。”王暾说。
地震预警是指在地震发生以后,抢在地震波传播到设防地区前,向设防地区提前几秒至数十秒发出警报,以减小当地的损失。其预警原理是电信号的速度比地震波快,这两者的“时间差”即为地震预警时间。
地震预警有别于地震预报。地震预报是对可能发生、但尚未发生的地震事件预先发出通告,地震预警则是在地震已经发生、但还未形成严重破坏时发出警告。
一份研究表明,如果预警时间为20秒,可使人员伤亡减少63%。减灾所地震预警系统2011年4月的首次成功预警,让中国成为继墨西哥、日本之后,第三个有能力向公众发布地震预警的国家。
“6年前的那天我正在开会,突然收到了一条预警短信,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成功预警,当时非常欣慰。”王暾回忆说,“但同时我也非常忐忑,因为当时只有短信、计算机可以发出预警,短信通知非常拥堵,会导致延时,我就在思考如何通过更多的渠道服务老百姓。”
而此次九寨沟地震,预警系统已经能通过手机App、电视、广播等多个渠道,向群众发出信号,向政府提供可靠数据,王暾“依然感觉非常欣慰”。
“我们的可靠性和响应时间是全球领先的。”在谈到核心技术时,王暾说,“可靠性是指,针对破坏性地震,大陆地震预警网没有出现误报漏报。在响应时间上,地震发生后,传感器处理地震波信号并传到地震预警中心的过程,日本需要9秒,而我们只需6秒。”
王暾介绍,在预警系统响应之前的6秒或9秒中,地震波也正以3.5km/s的速度往外波及,所波及到的区域即为预警盲区,日本的预警盲区为31.5km,而中国大陆预警系统的预警盲区是21km。
王暾说,在中国地震预警网覆盖范围内,地震预警系统至今已成功预警38次破坏性地震。不过,在这次九寨沟7.0级地震中,仍有很多人没有收到预警信号。对此,王暾解释说,如果你的手机没有下载“地震预警(ICL)”App、你所在的小区、学校也没有安装地震预警服务器,那么你就收不到预警信号。“所以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要把信息传播的渠道打通。”
谈及普及度不高的原因时,王暾说:“一方面因为大的灾难都是小概率事件,大家重视程度不够;另一方面是减灾所与行政的合力不够,我们需要和有关行政主管部门形成合力来推动这个事儿。”
此前,有关部门曾提出动员社会力量和利用市场机制、促进防震减灾事业发展,但王暾认为,这个理念在地震预警方面还落实得不够。
“我们是免费提供地震预警服务的。但作为一个民办机构,我们需要得到当地政府的认可才能安装至电视台、广播等平台。”王暾说,“地震预警今天面临的不是技术和经费问题,还需要得到行政主管部门的支持。”
在减灾所的推动下,我国在2013年就拥有220万平方公里的地震预警网,覆盖面积位列世界第一。王暾表示,“我国地震预警系统覆盖的人口是6.6亿人,但地震发生后能有效服务的人可能只有几千万,这是因为接入终端的太少了。”
按照相关规定,地震预警信息应由县级以上地震行政主管部门负责提供并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授权发布。因此,减灾所作为一个民办地震预警技术研究机构,只能通过市县级地震行政主管部门将预警系统接入电视、广播等终端。
“汶川、北川、茂县、阿坝都是我们不断沟通的结果,我们希望有更多的地方政府能够接纳我们的系统。”王暾说。
实习生 陈凯欣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王鑫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