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到底有没有时间搞科研?医生把时间花在科研上是否会耽误临床看病?医生搞科研到底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日前,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从2017年度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评审结果中发现,上海第一妇婴保健院(以下简称一妇婴)以22项总经费2115万元的成绩,成为全国妇产科医院中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最多的医院,它的项目总数超过上海另外两家知名妇产科医院的总和。
值得注意的是,这家自然科学基金“全国第一”的妇产科医院,是科研领域的“后起之秀”,2009年,它才拿到第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而今年,仅医院首席科学家、同济大学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院长高绍荣团队“发育生物学与干细胞”项目所获创新研究群体项目经费,就高达1050万元,占据全院总经费的半壁江山。
从8年前的科研薄弱院,到今年的“全国第一”科研妇产科医院,一妇婴的改变和经验,对全国各级各类妇产科医院来说,值得借鉴。
对于妇产科而言,每年的分娩量,是一个不可回避的话题。分娩量,是评价一家妇产科医院“好坏”的重要指标,但同时,它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阻碍妇产科学科科研发展的一个诱因。分娩手术,对医生而言,就像是“流水线操作”——可以糊口,但技术含量、科技含量都不高。
一妇婴院长万小平说,目前评价妇产科的3大指标为:生了多少孩子,做了多少妇科手术,拿了多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在上海,一妇婴的前两个指标向来不错,但在科研方面,过去并不算“强大”。
科研能力不强的一个最主要原因是医生们忙于临床工作,很少有时间静下心来做一些研究。此前,上海就曾出现过医学院著名教授与博士生、硕士生因为科研论文代写而发生的纠纷。
“医生们不得不抓紧各种时间来做一些科研,前脚接诊完病人,后脚就钻进办公室码论文。”一妇婴分管科研的副院长金莉萍说,尤其是一些青年医生,工作强度大、科研任务紧,两头兼顾困难,往往最后两头都顾不上。
针对上述问题,一妇婴开始尝试在青年医生科研领域“布局”。医院出台了《关于医务人员科研脱产期间享受在岗待遇的有关规定》,明确提出,那些拿到上海市一级科研项目的医生可以享受6个月的带薪科研期,拿到国家级科研项目的医生可以享受10个月的带薪科研期。
郭毅是一妇婴南院的一名青年医生,过去,他总是要利用自己的休息日、排班间隔等时间,跑到高绍荣团队请教问题、探讨实验。“青年医生不是不想做科研,他们在实际临床中遇到不能解决的医学难题,很希望通过研究找到解决方案,为患者提供实际帮助。”高绍荣说,像郭毅这样的青年医生有很多,他们有科研天赋、有临床经验,但苦于没有时间,“如果不能进一步往下探索,青年医生的积极性会很快被磨灭。”
今年,郭毅的《高龄父亲精子miRNA表达谱异常及其在子代自闭症谱系障碍(ASD)发生中的作用和机制研究》拿到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科学基金项目的资助,获得20万元研究经费。
虽然经费不多,但他能从医院机制中获得宝贵的科研时间。根据规定,他可以在上述项目存续的3年时间里,获得10个月的带薪科研期。
据金莉萍介绍,今年一妇婴所获的22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中,有10个青年基金项目,所有项目中,至少有七八个项目是早年就享受过上述“科研假”机制的青年医生。
“医生的工资有医院补贴,不从科室拿钱。”金莉萍说,一妇婴为此花了大力气,历经数任院长,都把科研放在医院发展的重要位置来考量。最开始,临床科主任、医务科等对这项制度并不支持,认为这样做实际减少了科室的“壮丁”,在几任院长亲自抓、反复谈的情况下,这项制度的得以全院推开,“这实际上是一件功在千秋的事,当下来看,好像看病的医生少了一个,但长远看,这个医生所作的专科领域科研,未来能为更多的病人带去福音。”
哪怕只是一名刚进医院没多久的主治医师、一名药师,在一妇婴,你也一样可以凭借高智商,获得人人羡慕的“科研假”。
产科主治医师蒋湘毕业于北京协和医学院,2014年刚刚入职一妇婴。 她的科研项目《EpCAM调控Wnt/β-catenin通路促进卵巢癌细胞成球产生耐药的机制研究》此前得到了医院院级课题A类资助,即便不是国家级项目、不是市级项目,根据规定,她依然可以拿到两个月的“科研假”。
在产科分娩量巨大的压力下,产科主任克服临床工作困难,同意她脱产两个月。今年,她的项目成为22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中的一个,成了“国家级项目”。
与蒋湘同时入院开始工作的药剂科药师薛继杨也是一样,他的《靶向CXCL12/CXCR4轴的AMD3100修饰纳米递药系统调控肿瘤微环境抗卵巢癌的作用及机制研究》此前也获得了医院院级课题A类资助,并得到脱产3个月的“预实验”机会。
这一次,他的项目也拿到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青年科学基金项目的资助20万元。这对药剂科来说,是零的突破。这个科室过去科研基础薄弱,在医院政策的支持下,青年药师取得了科室第一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
“看上去,青年科学基金项目只有十几、二十万元的资助,并不多。但如果配合医院政策提供的‘科研假’,若干年后,谁能说这些年轻人不能实现更高层次的突破?他们的研究多年后,没准真能直接造福患者。”金莉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