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走在世间,总要背一副名为“责任”的担子。负担愈重,行路愈难,留下的脚印愈深。当然也有人逃避,不由分说地抛下重负,自以为可以走得更快。殊不知过于轻飘的步子早晚会让他滑倒,暴露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
撂下的担子
一个人欠了债,撕了欠条,高喊“无效”,一定会被骂作无赖。可如果做这事的是堂堂政府呢?
湖南省宁乡县就把这样一个难题丢给了大众。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该县政府为国有公司融资背书,出具担保承诺函。金融机构看重政府的权威出了资,却想不到几天前,宁乡县突然下发通知,称所有函件全部作废,承诺无效。县政府甚至要求,金融机构将函件自行“原渠道退回”。
按照规定,地方政府无权以担保函形式帮助融资,借贷双方本就违规,无非抱着某种约定俗成的侥幸心理愿打愿挨。在“熟人买卖”里突然翻脸,县政府并非不想还钱。国家近两年开始集中整治地方政府违规举债,最近几个月更是连续下发整改公文,对追责的恐惧,才是催生那张蛮不讲理通知的真正理由。
上级发文是督促地方政府认清错误,可惜知错就改这一小孩都懂的道理,宁乡县的领导似乎并不太懂。做错事后应负的责任,县政府推得一干二净。做出的承诺可以收回,发出的公文可以撤销,合作伙伴可能面临的损失视若无睹。宁乡县心急火燎的声明,通篇只能看出一个意思:撇清曾经犯下的错。
出乎他们意料,期待中的息事宁人没有出现,汹涌骂声倒是扑面而来。道理显而易见:他们放弃了责任,也相应地放弃了政府之于民众的公信力。
仅仅一天之后,该县不得不发表公告,撤销前一天的通知。责任又被不情不愿地拾起,只是丢下的尊重,再也捡不回来了。
推出去的担子
想成为银屑病专家张英栋的病人格外费劲。你要先花130元买下张医生的四本医学著作,熟读,了解足够多银屑病知识后,参加“入院考试”并取得高分,才能获得被专家面诊的宝贵机会。
张医生的科室门口,排着队的患者和家属如同焦虑的学生,人手一张试卷。正在测试的病人坐在低矮的凳子上答题,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背着双手,晃悠着监考。叫苦不迭者不少。五岁的孩子还不会写字,用拼音答题也要做;有的人连考三次不及格,顶着浑身瘙痒考第四次。颤颤巍巍的老人家不识字,也要被架到医生办公室做面试。
张英栋觉得,入院考试必要有效,他对每一位患者都推销自己的著作,也并非为了卖书赚钱。在他的逻辑里,只有患者看了他的著作,才能听懂他说的话,才能将他的医嘱真正放在心上,严格遵守,以保证治疗有效。
病人络绎不绝,甚至不乏患者从外省赶来。作为“专家”,张英栋似乎有充分的底气;可作为医生,他却连称职都没有。按照他自己的说法,给病人解释清病情很困难,让患者信任医生、遵守医嘱更是不易。所以,他才在诊室门口搭起了考场,只筛选那些“够格”的病人。
张医生解释,很多病人治疗效果不错,可不遵医嘱又会复发。不想看到失败,可他并未想办法担好自己的责任,采取更长的治疗周期或是更细致的随访。他只是粗暴地将责任通通塞给患者,自己反倒成了最轻松的一个。
挑不起的担子
我们总说高考是场公平的战役。可对于广西凤山、乐业两个贫困县的孩子们而言,这份公平太过遥远。
横亘的大山隔绝了他们与我们熟悉的世界,也隔绝了学生享受同样教育的机会。在今年的高考中,乐业县全县的一本上线考生仅有6人,而凤山只有两人。
媒体将目光聚焦在这两个偏僻的县城,可它们身上却反映着所有贫困地区学校的窘境:按照2200人规划的学校塞进了3000多名学生,很多孩子只能在实验楼和图书室上课。学校给予的师资待遇很难招到大学毕业生,甚至连生物课必备的8名教师都凑不齐。绝大多数学生是留守儿童,从小缺乏父母管教,痴迷手机。
政府试着承担教育扶贫的责任。在这两个县,教育投资加大了,孩子“人人有学上,人人有书读”。可就像当地校长所说,想把学生培养考入重点大学,依旧很难。从小学到高中整整12年的教育成了人生的分水岭。条件越好的家庭,越早将孩子送出大山。
对于这些山里的孩子来说,度过同样精疲力尽的3年,收获一个成绩三四百分的结果已然是常态。目前的条件下,让他们享受高考的“公平”,依然是政府和家庭挑不起的重担。
程盟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