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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9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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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杨杰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7年11月29日   10 版)

    约翰·邓恩是个倒霉的诗人。他出生于1573年的英国,莎士比亚9岁,死于1631年,弥尔顿23岁。这两个人的光辉使约翰·邓恩在几代人中都没有得到重视。

    跟他同一年出生的抒情诗人本·琼生曾评价,“邓恩在很多方面是世界上第一诗人。”现代派诗人艾略特也对他推崇备至。

    然而直到20世纪中叶,海明威那本篇幅最大的小说《丧钟为谁而鸣》问世,人们才记起开篇这首诗的作者——

    没有谁能像一座孤岛,

    在大海里独踞,

    每个人都像一块小小的泥土,

    连接成整个陆地。

    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去,

    欧洲就会失去一角。

    这如同一座山岬,

    也如同你的朋友和你自己。

    无论谁死了,

    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

    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

    因此我从不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为我,也为你。

    30多岁就疾病缠身,郁郁寡欢的邓恩不会想到,这首诗在几个世纪后被反复传颂、引用、转发。

    那时,他只是个没拿到牛津和剑桥毕业证的穷小子,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一笔钱,但远远不够自立。学习经商,很快失败。早知道自己不是大富大贵的料,却又无法摆脱对名利的向往。于是去接触法律,这是走仕途的捷径。

    25岁时,他终于成为伊丽莎白宫廷中最重要的一位爵士的私人秘书。正当左右逢源之时,他突然与一位17岁的少女秘密结婚,断送政治生涯。年轻的夫妇度过了10年悲伤而贫困的生活。42岁时,经过反复思索,他加入英国国教教会,逐渐成为一个著名的牧师。直到今天,圣保罗大教堂还摆放着邓恩的塑像。

    他喜欢写爱情诗,在诗里把感情关系比作跳蚤,还大胆地写下:“看在上帝面上,请闭上嘴,让我爱你。”但最终一次次被时代冲上岸的,还是他的那座“孤岛”。

    那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警惕作为一种常识,不断被后世重申。几百年后另一得其精髓的忏悔诗与之呼应:“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最后他们奔我而来,那时已经没有人能为我说话了。”

    有人说,伟大的城市如同一个森林,植被的垂直分布、生态链的每个环节,都相互影响和依存,越具多样性,这个社会的力量越大,抗逆性就越强。

    万物皆是有机整体,在宇宙的循环中迟早会碰面。

    当失去外来劳动力时,城里人很快会发现快递费、送餐费、房租的上涨,城市在失去活力,暗中的治安问题也在滋生。多少高楼大厦,一颗一颗窗户忽明忽暗,城市的眼睛逐渐都闭上了。让异乡者和本地人都能回忆起自己可能被命运轻巧地扫地出门的时刻。

    人们常常有一种幻觉,有体面生活是因为自己的努力和运气,而他人的悲惨,通常是因为他们不够勤劳,不够聪明,缺乏时运。就像一只身在屠宰场的猪在嘲笑另一只粪坑里的猪。

    忙着建设“物质文明”,忽视“社会文明”的人会发现,钱也不能让他们的后代独善其身。当你以为可以用金钱构筑起堡垒来隔绝社会的“坏”时,殊不知同呼吸共命运,“坏”像乌云一样,飘进你的堡垒,淋湿你的孩子。必须身体力行参与社会治理,行使改造公共生活的权利,才能保护后代。

    就像400多年前的邓恩,智慧又温柔地说,“全体人类就是一本书。当一个人死亡,这并非有一章被从书中撕去,而是被翻译成一种更好的语言”。

杨杰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7年11月29日 1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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