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拜拜!”闭市前的北京市动物园区域东鼎批发市场里,一名年轻的男导购员站在矮凳上,对着不断涌入的顾客喊道。11月30日下午两点,北京东鼎市场正式闭市,由12家批发市场组成的“动批”正式告别历史舞台。伴随着“动批”兴衰而成长的一代人也将离开,他们当中很多是打扮入时、身着奢侈品牌款式的年轻人。
北京“动批”形成于上世纪80年代,最初起源于一批路边服装摊位,曾是中国北方地区最大的服装批发集散地。2014年,北京率先在全国出台政策,要求在核心区严格禁止制造、建筑、批发等行业。2015年初天皓成市场首先闭市,随后,动批地区的聚龙、世纪天乐等批发市场陆续摘牌、腾退闭市。
这里的商户大多来自全国各地,其中许多人10多年前只身来到北京时只有十几岁,经过多年奋斗,在北京成家买房,甚至开出了第二、第三家商铺。动物园附近的街边摊,为这些年轻人提供了挣到人生第一桶金的机会。
11月29日是东鼎市场营业的最后一个夜晚。关门时间过后,扫尾货的顾客仍在不断涌进月月工作的服装店。“毛衣都是纯羊毛的,30元甩了啊”,这个28岁的东北姑娘站在木台子上,边吆喝边把店里最后一件羽绒服从模特身上脱下递给顾客。
在卖场最后的忙碌中,月月坐在收银台前,睫毛膏已经晕开了一点儿,收银台上的点钞机也被标上了价格“100元”。“动批”闭市后,这家店将搬到丰台区南四环的大红门市场,从老家独自来到北京、已在“动批”工作五六年的月月却还在犹豫。“也可能去燕郊吧,有朋友在那边的市场。”
晚上9点多,市场里的电梯停止了滚动,店铺门前挂起了花色各异的布帘。几个快递员抓紧时间打包发往全国各地的商品。二楼转角一家较大的店铺里,20岁的梦梦和几个小伙子还在收拾,打包次日发给客户的服装。他们位于燕郊东贸服装城的新店第二天就要开门迎客,梦梦已经在市场旁提前租好了房子,当晚他们就将直奔燕郊的新家。
3年前,梦梦从河南信阳来到一直向往的北京,她在万通商城批发过围巾、摆过地摊儿。经人介绍,她来到“动批”应聘导购,老板毫不犹豫许诺的5000元工资让她从此在这里扎了根,现在月收入过万。梦梦需要第二天5点起床准备开张,语气中透着疲惫的她讲话时,印着“脾气极差”和“性格极好”的耳坠一摇一摇,“没事儿,我睡一觉就好了!”
货车一辆辆停在东鼎门口,拎着黑色塑料袋的人们进进出出。这天的市场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有在休息的片刻,驻扎东鼎20多年的商户老李才有功夫感慨:“动批”的日子真的结束了。“舍不得能咋地?”在自己的金杯车前抽完一支烟,他踩灭烟头,上车奔向燕郊的方向。
和“动批”告别,在一些人看来是新生活的开始。在东鼎干了20年、拥有两家女装店的李丽准备在这两天把余货都卖掉。儿子还在国外读书,她和丈夫打算趁这个机会回河北秦皇岛老家养老。
天气预报显示,29日是北京入冬来最冷的一天。3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儿有说有笑地走出了东鼎,头发最长的高个儿停下脚步,放下袋子,举起手机对准四周,原地转了一圈录下视频。“再见啦,东鼎!” 她仰起头喊了一句,回头和同伴一起钻进在门口等待的三轮车。
11月30日下午,距离市场给出的搬迁最后期限不到1小时的时候,东鼎市场地下一层的一个家纺铺位前,已经喊了几天“给钱就卖”的邵玉玲还没有停歇。48岁的邵玉玲留着栗色短发,脖子上戴着一串金项链,腰间的小型扩音器里传出她逐渐沙哑的声音。
17年前,邵玉玲和老公从安徽阜阳来到北京,在东鼎市场地下一层租下了这个22米宽、10米长的档口,做起家纺买卖。她当时租住在丰台区的平房只有10多平方米,来上班得挤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早七晚六,全年无休。邵玉玲说,虽然很累,可每天晚上回到家里数钱的时候,她感到一切都是值得的。
10多年的时间里,邵玉玲有了车有了房,还有了孙子。闭市后,她会离开北京,去上海的妹妹那里寻找新项目。她说:“因为(年龄)还不算大,想再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