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终于可以当众讲讲中心的历史了,等待了50年。”中国航天员中心的老书记丁一有点兴奋。
丁一是航天员中心的元老,是中国最早的载人计划“曙光计划”的参与者。这个计划是要在中国物质极度贫乏的时代将两位航天员送上天。
事实证明,他们是不怕白手起家的,也是不怕挑战不可能的。在辉煌的中国航天的今天,在中国航天员中心50周年的纪念日,白发苍苍的老人聚在一起,他们最感慨的是什么?给年轻的航天员讲的又是什么?是等待,人在沉默时应该报以何种心态,也许是老一代中心人此生最大的收获。
真正辛苦的等待,开始于1978年。载人航天的科研任务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曙光计划”任务被宣布下马。好像一切都沉寂了下来。编制被缩减了、经费压缩了、人员一批批分流。
1982年,第七任研究所所长陈善广大学毕业来到这里,“当时编制少,我来的那一年只招了两个大学生。”陈善广回忆,那时候出现了严重的人才断层,只有老的小的。
那是“曙光计划”下马后的第四年。说是研究所,这里穷得不行,作为宝贝的大学生也要一起干体力活,连办公的房子都要自己盖。
就像一个词,潜龙在渊。
50年内莫谈史。因为只有经过岁月的打磨,回头看,才看得出谁是真正的功臣,谁在低谷中给了自己力量。
第五任研究所所长沈力平这样评价:1971年4月,国家提出了我国第一个载人航天计划,命名为“714工程”,并将飞船命名为“曙光一号”。事实上,这也是组建507所的重要任务背景。囿于当时“文革动乱”的社会环境以及技术上的某些制约因素,“714工程”未能运行下去而中途下马,但它仍不失为一次重要的实践,为后续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基础和经验。
第六任研究所所长宿双宁和各位老领导共同缅怀与致敬钱学森。
“钱老一方面想尽办法保护科研人员不被裁撤,一方面加强对我们的学术支持和指点。”
钱学森不仅是建立空间科学的倡议者奠基者,也在这个中心(所)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极大的保护。自1983年到1987年,他年年来研究所,参加学术年会、专题讲课和学术会上百次。
龙在谷底,不会抱怨、不会逃跑、更不该无所事事。他们坚信,这只是国家从发展的需要出发给他们按下了暂停键。所以,科研从未停下来,队伍建设也从未停下来。
中心很多老科学家都自豪地说:“我是钱老半个学生。”
在一个从社会上销声匿迹、在各种科技会议上也不被重视的单位,科学大家钱学森的鼓励与指点能给年轻人带来什么当量的精神冲击?他们学习的劲头被调动起来。钱学森“系统工程思想”就像火种一样,深深地扎根在这些科研人员的工作理念、工作作风中。1992年,“921工程”启动。14年,奋斗隐忍中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国力的强盛。
当人们听到著名歌唱家殷秀梅、戴玉强唱的《巡天情》的时候,体会的只是中国航天的辉煌与荣耀,而只有知道了这段历史,才明白其深沉含义:“多少风雨雪霜,擦不去那执着的信念;多少岁月沧桑,抹不去那久远的梦想;让月宫揭开神秘的面纱,让巨龙插上腾飞的翅膀。”中国载人航天今天历史的高度,在于她当年蛰伏的深度。
潜龙在渊时候积蓄的能量一旦释放,便层层叠叠,如潮汹涌。不可否认,因为有这段沉寂的历史,所以中国的航天员无论有多少光环与荣耀,都能以极大的耐心与谦逊来对待公众特别是孩子;因为有这段谷底的经历,所以航天员中心的科研人员无论遇到多大的难题与挫折,都能深沉地淡定应对。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刚刚起步的载人航天没有那么多上天机会,每个航天员十几年二十几年在为了飞天发愤准备,却要经历漫长的等待。
任何一个伟大工程、伟大事业、伟大梦想,都要经过伟大斗争。是龙,就有在渊的时候。唯有深潜,方能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