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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路可能会死，给孩子一块巧克力也可能会死。这不是耸人听闻，而是在印度真实发生的故事。
7月13日下午4时30分，印度南部卡纳塔克邦的一个小村庄平静如常。孩子成群结队从学校大门涌出，32岁的软件工程师穆罕默德·阿扎姆和两个朋友正巧驱车经过。他的朋友萨尔曼把随身带着的进口巧克力扔出车窗，分给小朋友。
他们继续开车前行，来到湖边，打开折叠椅——那本可能是一个美好周末的开端。
直到一个、两个、十个、百个……人渐渐聚集在他们身边。同行的穆罕默德·阿夫罗兹回忆：“在我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村民聚集在一起，开始指责我们绑架儿童。”
先是石头，然后是拳脚、棍棒。阿夫罗兹试图跟村民理论，并叫来自己的叔叔帮忙，但是毫无用处。
阿扎姆、萨尔曼还有另外一人坐进了他们红色的小车，疾速驶离湖边。
网速比车速快得多。他们的照片很快以儿童绑架犯为名流向邻村，那正是红色小车去往的方向。
WhatsApp上发生着另一个故事。这是一款脸书旗下的即时通讯软件，在全球有超过10亿用户。印度是它最大的市场，用户超2亿。在阿扎姆前往度假的小村庄里，许多人没受过什么教育，都是第一次“触网”，WhatsApp是他们最重要的应用程序。
当地人曾看到过一段视频：3个小孩在街上玩耍，突然，两个成年男子骑摩托车经过，把其中一个小孩拽上车，扬长而去。类似的视频和文章在WhatsApp里像病毒一样传播着，家长担心失去孩子，村里人心惶惶，正义的村民更不想让这类犯罪如此猖獗。
驾驶着交通工具快速经过，是视频里犯人的显著特征。
萨尔曼扔出车窗的巧克力就这样引起了村民的怀疑，他们打电话给邻村的朋友，让他们“小心开红车的绑架犯”。阿扎姆等人的照片在消息群里传播，村民义愤填膺，他们砍倒树，横在“嫌疑人”可能经过的路上。
根据当地警方统计，他们怀疑当时有上千人围在事发地点。由于车速太快，阿扎姆等人驾驶的红色轿车翻进水沟里。此时距他们逃离湖边仅过了5分多钟。接着，石头砸向了车子，铁皮扭曲。阿扎姆和朋友被从车里强行拖拽出来。
有刀、镰刀、棍棒、女人的拳头……受害者很难看清是谁打了他们，但能感觉到是什么打在身上。一层又一层的人围着他们，大声叫喊，还有人吹口哨。
一些人没有动手，还有人和警察一起把萨尔曼保护在车尾，但是暴徒太多，他们没法抢救阿扎姆。直到5辆警车赶来，人群才散去，此时已有8名警察被打伤。
萨尔曼回忆称，全程不到1小时。
警官马力卡尔骨折了。他从那天起再也没能睡好觉，眼前总闪过3个男人的脸，他们双手交叠，脸上都是血，不断恳求。
一道歪歪扭扭的伤口留在了萨尔曼额头上，阿扎姆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警察经过调查确认了阿扎姆等人与绑架儿童无关，但这个“两岁孩子的父亲”不可能回来了。他的兄弟阿卡拉姆也是一位工程师，他心里困惑：“一位软件工程师为什么看起来像绑架犯？为什么不肯听他的解释？”
短短两月间，类似谣言的牺牲者超过20人。一位65岁的妇女跟4个家人一起问路后就被怀疑。几个人感到紧张之后准备折返，没想到到达下个村庄时，已有一群暴徒在等着他们。在阿扎姆去世的一周前，还有5个人因为同样的理由被暴徒打死。
印度政府敦促WhatsApp出台相应的技术方案。在阿扎姆死前，这家公司在报纸上刊登了整版广告，告诉人们如何辨别谣言，还限制了向群组转发消息的最大次数。此前他们还表示过，自己被这种谣言引发的私刑“吓坏了”。
警察日日骑着摩托车在村里和十字路口发传单宣讲，告诉人们不要轻信谣言、动用私刑。仅上文提到的案件，已有70多人被抓，这个数字还在增加。
可这一切都没能阻止阿扎姆的悲剧。
根据监控录像，警察已经拘捕了30多人。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被告人说：“我们当时觉得谣言可能是真的，他们加速开车的那种方式，看起来很像绑架儿童的罪犯。但是现在我（在新闻中）读到他们是谁，我的感觉真的非常糟糕。”
52岁的文卡德森因涉嫌杀死65岁的受害者而被捕。他从15岁起就生活在事发的村子，到现在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被起诉。“他们要杀了我们啊！”文卡德森控诉着。此时，两个月前被他们打成重伤的人，还躺在医院里。
很多人至今还不知道，让他们恐慌的源头，那个骑摩托车抢走孩子的视频，源头是巴基斯坦的一则公益广告。
胡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