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编者按
资本市场和贫困乡村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然而有这么一群年轻人，却在金融扶贫的路上，架起了两者间的桥梁。孙兴文、王卫、王晓楠，这三名年轻人，是证监会派驻到兰考县东坝乡张庄村的驻村第一书记。从2015年7月起，他们的生活和张庄产生了密不可分的联系。他们的经历在近年来证监会系统派驻扶贫县的挂职干部中，颇有代表性。
这些年轻干部和乡亲们同吃同住，一起“挖穷根”“寻富路”，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不仅如此，他们在这里接触了基层，更全面地认识了国情。这是在大城市、办公室、文件里完全无法做到的。在往常的工作中，他们经手的资金可能动辄上亿，然而，在张庄村，几万元、几十万元都是笔不小的数字。证监会的金融扶贫之举，不仅让老乡们的生活脱了贫，走上了致富路，摸索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扶贫办法，也让会里的年轻人虽“居庙堂之高”，却也知草野之辛，在未来的工作中更能为民办事。
10月17日，在第五个国家扶贫日来临之际，证监会扶贫办获2018年全国脱贫攻坚奖组织创新奖。
------------------------------------
从此与张庄密不可分
王晓楠住在乡政府提供的宿舍里，宿舍的布置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辆自行车，一个卷柜，屋子最里面隔出了一个没有门的洗手间。床上盖了个粉色的蚊帐。蚊帐不仅盖住四周，还有一层纱底和床垫严丝合缝，这是为了挡住地上的虫子，不让它们爬上床。
高个子的山东男生王卫当年用的是另一种办法：在房间各个角落放了20瓶风油精。
作为证监会驻张庄的第一位女书记，王晓楠在河南开封长大，是位农村媳妇。她的婆家在河北省正定县塔元庄。从2007年和丈夫认识，2009年第一次去塔元庄，至今，她亲眼见证了农村的巨变。通过大胆改革、发展旅游，塔元庄村集体年收入已经达到3000多万元。村里的工作机会越来越多，今年十一假期，她邀请婆婆来北京玩儿，而在村里厂子打工的婆婆却舍不得来，因为在家一个月能赚几千元，假期加班还能多赚不少钱。
王晓楠意识到，农村的潜力太大了！在2015年证监会派驻第一书记的时候，她由于计划怀孕生子只能放弃。2017年，她一听说新一轮驻村选拔又开始了，“想都没想，一定要争取。”
1985年出生的王卫是证监会篮球队队长。这位高个子的山东大汉坚持说，自己一走，证监会篮球队几乎陷入停摆状态。张庄村里后来建了个篮球场，却因为年轻人少，凑不齐能跟他一起运动的小伙子。
王卫到村后，当时还没修的土路上经常趴着土狗，走近了才发现一双黑眼睛盯着他。“你千万不能跟它对视。”王卫一本正经地传授经验——只要不看狗的眼睛，它就不会一跃而起追着咬。
王卫逃离全靠两只脚。王晓楠就聪明了不少。她在开封市区花900块钱买了一台折叠自行车，遇到土狗就使劲蹬。孙兴文却说，这个定律并不适合去推开村民的大门——早先村民家大多数有恶犬，推开门之后一定先站远点儿，再慢慢挪进去；这个定律也不适合用在羊身上，村里的羊比城里的狗还凶，跑得更快。
行前，王卫和孙兴文都特意给自己带上好走路的运动鞋，但他们又都不约而同地在当地买了双15块钱的棉鞋。城里带来的鞋，都不如它暖和。这钱在城里可能还买不到一副好的鞋垫，却能用棉花的质朴温暖寒冬。
2016年11月，去张庄前，王卫还去证监会卫生室拿了不少药：管头疼脑热、中暑发烧的，管水土不服、消炎去火的。然而，这些也没能让他逃脱头一个月每天拉肚子的命运。和行李一起装进去的还有厚被子和很多口罩。在北京“锻炼”过的他早已习惯冬天在雾霾天戴上口罩，可是到了村里，他只戴过两回就再也不戴了。
“你说，去老百姓家里你戴个口罩也不合适吧。”王卫说，到村里他们必须更加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能搞特殊。不仅口罩不戴了，墨镜也几乎没戴过。“和女性说话都得站远远的，你今天和谁说话，明天全村儿都知道了。”
让人不适应的还有二手烟。三任书记都不吸烟，在早已推行室内禁烟的北京躲避二手烟并不困难。但在村里，一些村干部有着多年的吸烟习惯，他们也只能受着。不过，王晓楠来了之后，想办法拯救了被熏黄的房顶：她和村干部们商量决定，谁在屋里吸烟，罚款50元。
王晓楠在张庄已经待了一年多，丈夫跟她说，觉得他们角色悄然发生了变化，她越来越像农村人，而他越来越像城里人了。
对这块地的熟悉程度不比农户差
王晓楠很少看自己微信运动的步数。只要下村儿，随便走走就是一万多步。在这一步一步里，她能去看一眼贫困户老两口家院子里的四只孔雀。每天按时给孔雀喂食，就能等到它们按时下蛋。一个孔雀蛋30元，一年就是6000元的收入。
王晓楠说，有了孙兴文和王卫两任书记以及杨志海、杨小东两任副县长打基础，张庄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条件。她工作起来更顺利了。王卫来自证监会市场部，负责监管资本市场。市场部的同事经常笑称，自己每天经手的都是几千亿的资金。最疯狂的时候，王卫见证过一天交易规模突破两万亿元。“当时显示器都显示不出来了，屏幕上一堆9。”
到了张庄，村集体经济规模已经从2013年的几乎没有，发展到2017年的320万元，每年收益在40万元左右。人均收入达到9860元，比2013年翻了一番还要多。王卫说，别看40万元听起来少，已经比孙兴文任职时每年18万元办公费多了不少。王卫还说，别看300万听着多，修两条路可能都不够。“我们摆弄的数字其实差不多，就是后面单位不一样。”来自证监会稽查总队的王晓楠说，在会里，她们查的案子可能是3000万元。在村里，数字也是3000，只不过单位是“元”而已。
这天，她赶着到村里一片大棚上去。中原证券的李铭正在田间等她。他们一同来到了施好农家肥的大棚里，和村副主任李健一起商量吸引投资的事儿。“这儿以前就是菜地，水电都通，技术也有，缺啥我们给你想办法。最近正是种蔬菜的季节，下周你们不来就种上了。”操着流利河南话的王晓楠对这块地的熟悉程度，不比农户差。
李铭和王晓楠是高中同学。他们一起参与过高考誓师大会，如今在兰考扶贫时重逢。2016年，为响应中国证券业协会发布的《助力脱贫攻坚履行社会责任——证券公司“一司一县”结对帮扶贫困县行动倡议书》，中原证券精选投行、投资、四板、期货等条线业务骨干组成专门团队，先后与兰考等四个国家级贫困县签订帮扶协议。中原证券在兰考营业部成立了中原证券兰考金融扶贫工作站，一系列扶贫专项帮扶措施相继落地，特别是该公司控股的中原股权交易中心，对注册地在兰考的企业挂牌实行“专人对接、专项审核”，并减半收取挂牌服务费和场地费，充分发挥了资本市场服务脱贫攻坚的作用。
证监会扶贫办副主任杨志海在兰考挂职副县长两年多。他的手机里，至今还存着4000多张照片，记录着他一次次下到农户家里、召开一场场现场办公会的情景。
作为并购学博士的杨志海，相信扶贫的核心在于资源合理配置后的共赢。他说，证监会派干部驻村，就应该在专业上有所突破和创新。所以，证监会绝不派“边缘人”去村里混日子，而是要真正给当地带来改变。他在任期间，从资金管理和金融改革两方面着手创新扶贫模式。借鉴上市公司治理原则和信息披露制度，建立“村决策、乡统筹、县监督”的扶贫资金决策机制和“村上墙、县上网”的公开机制，并推出“脱贫路上零风险”方案，兰考县投入1000万元做保费，中原农险为2万多户贫困家庭、7万多名贫困人口提供15项保险，保监会已向全国推广，河南已有27个县区采用了兰考做法。今年10月17日，证监会扶贫办获2018年全国脱贫攻坚奖组织创新奖。
孙昊是今年8月开始接替杨志海和杨小东挂职兰考县县政府党组成员的证监会干部。他来到兰考的第一天就被告知，村里要建小学，需要多少多少钱。第二天，他被拉到一条6米宽的路上。人家告诉他，这条路应该修到8米宽，现在还差多少多少钱。第三天开始，他必须开始习惯不断有人告诉他缺钱的日常。
为了做好教育扶贫，他定期组织兰考县中小学生去名牌大学、上市公司参观，帮助他们培养个人兴趣、规划职业发展，推荐优秀大学生和在校生去上市公司、券商等金融单位实习工作。
最放不下的就是“我那厂子”
1987年出生的孙兴文是2015年7月25日到的兰考。当时，他面对的基本上都是“硬骨头”。当时，兰考县已经开始对低保进行清查，他和村干部一起把村里吃低保的人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从一百多人减少到几十人，并一户户通知低保取消的消息。不过，让他腰杆硬气也欣慰的是，第一书记和村民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即便一个月取消了村民千把元的收入，村民也知道是自己不符合条件了。
王卫更了解“仪式感”的重要性。他在任期间，村里号召村民每天打扫自己的院子，并规定每天早上六点半，村干部轮流打扫村委会的院子。“村官走进村子低头扫地，让老百姓看了，就知道你在为村里付出，也会更愿意改善自己的居住环境。”
回北京后，王卫最放不下的就是“我那厂子”。王卫刚到张庄时，他连打桩都参与过的奥吉特菌业股份有限公司下面还是一片沙丘地。如今这家企业已成为新三板的上市公司。
有过农村生活工作经历的人都会知道，任何一个项目在农村落户，都不得不面对一个老大难问题——迁坟。当时，奥吉特公司选址在一片丘陵地上，这片地分布着不少坟地。村里的老党员孟宪书家的祖坟也在其中。孟宪书的父亲当时已经90多岁了，是村大队的老会计，跟焦裕禄还搭过班子。孟宪书本想发扬党员的带头精神。但父亲发话，坚决不允许他迁坟，就连村民都帮忙劝说：“穷不改门，富不迁坟。尤其你妈没了还不到三年，不到三年不能动坟茔地。你家人丁兴旺，个个有工作，你可不敢（意为不能）迁！”
孟宪书左右为难。时任第一书记的孙兴文却盯上了他们家。在2013年加入证监会前，孙兴文曾在曲阜经济和信息化局工作，对基层工作不陌生。每天晚上，他准时去老孟家蹭饭，不急不恼，慢慢地做老父亲的思想工作。老父亲逐渐没那么坚定了。而他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依旧不同意。
老二对孟宪书直白地说：“我告诉你，如果迁了坟立刻就盖工厂，那我没意见，但是给这丘陵扒了，也不一定建得成！”老孟一听没了话。
过了两天，换杨志海登门了。他提了两瓶酒，一点吃食和几本书，拍拍炕坐下了。从家里几口人开始聊，聊了工作，聊了对象，聊了下一代，聊到俩人成了“老伙计”。这时，他对孟宪书说：“我这人明人不说暗话，我来了，您一定知道我什么意思”。
孟宪书不仅觉悟高，面子也薄，跟副县长聊了这么半天，一咬牙说：你走吧，不用说了，我一定带头。老孟去老二家住了两天，临了，老二说：以后俺儿没了工作就找你。默许了迁坟的行为。就这样，孟宪书一家带头迁坟，村民逐渐完成了迁坟的行动。2017年底，新三板企业奥吉特菌业股份有限公司在张庄落户，计划投资上亿元，项目全部投产后将吸纳超过300余劳动力就业。
孟宪书说，家人并不是没有觉悟，而是担心迁坟之后也不建厂，白费力气。“知道会盖，早就迁了。”老孟说，杨县长和孙书记为后续干部打好了基础，让群众更有信任感，以后工作都更好开展了。
“其实应该是我们转变”
杨志海常常把焦裕禄精神挂在嘴边。其中一句就是“落后地区的改变，首先是领导班子思想的改变。”他说，如果干部在说一件事儿的时候，先认为老百姓听不懂，那么这个干部的观念就存在很大的问题。杨志海牵头撰写了很多普及金融知识的对联，贴在农户家大门上。每进门一次，就能看到一次。
“老觉得别人要转变观念，其实应该是我们转变。”王晓楠对杨志海的话也深有体会。她原以为“保险+期货”的概念对村民来说太深奥，但聊着聊着却发现，农民早就在年复一年的劳作和交易中实践着这些书本上的知识。
今年3月，兰考与首创京都期货有限公司签署了“保险+期货”帮扶合作框架协议，这也是河南省首单鸡蛋“保险+期货”项目。作为该项目第一批投保养殖户，张庄村22户蛋鸡养殖户参与投保，鸡蛋投保量570多吨，保费共计20余万元，由首创京都期货有限公司全部承担。
王晓楠说，尽管今年受环境影响，鸡蛋价格出现波动，但村民对这个模式很上心，不少都向她打听，明年即使自己出钱，也想为自家的农产品提高收入。
不过，张庄村群众的经商意识还不够强，这让王晓楠和孙昊很着急。孙昊在县城花8元钱理了个发，师傅手艺不精，有一块头发明显长了一块。他请师傅帮他剃下去，师傅却死活不同意，哪怕加钱也不行，“我不赚你这两块钱。”而王晓楠眼看着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村里却很少有人扮演北京景点的各种角色：没有帮人合影留念的，没有往民宿拉顾客的，哪怕连卖矿泉水的都没有。王晓楠急了，要求村干部带头，每个人卖点儿东西，面条也行，水果也好，以身作则带动群众勤劳致富。
村民要改变观念，李铭深有体会。中原证券除了对兰考进行捐赠和教育扶贫，还发挥自身资本市场专业优势，对兰考实施产业扶贫，帮助兰考企业上市新三板。
兰考的民族乐器产业发达，兰考县堌阳镇“乐器小镇”生产的古筝、古琴利用泡桐树制作发音板，具有特殊的高质量音色，成为目前大多数木质乐器的首选，在内地市场有着相当的认可度。如何将产业做大做强？中原证券准备依托堌阳镇设立1亿～2亿元的民族乐器产业发展基金，助力该产业整合发展，改变当地民族乐器产业小、散、乱的局面，并帮助整合后的平台公司走主板上市发展道路。
随后，中原证券投行部门、私募基金管理子公司等多次深入堌阳镇，对多家生产加工企业进行调研，并与开封分公司、其他机构投资者一起，为当地20余家作坊式乐器加工厂设计整合重组方案，拟通过帮助其规范运营管理，以配合后期基金的设立、资金投放及未来的上市。
但在沟通过程中，不少具有代表性的企业负责人，虽然对资金的引进很渴望，但是对于合并重组过程中涉及的个人股份及控制权问题、个人日常花费开销的灵活度问题、纳税问题等，存在不理解，甚至排斥。有人说，合并后的公司就不是自己的了，每年还要多交几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的税，白白交给了政府、赚不到自己手里。一时间使得基金设立陷于停滞。
中原证券积极转变思路。他们先帮助这些乐器企业在四板挂牌，逐步促进企业家思维的改变。经过积极工作，2017年上半年，证监会挂职副县长杨晓东带队，以堌阳镇十几家民族乐器企业为代表，加上兰考其他企业共计31家企业，在中原证券控的中原股权交易中心集体挂牌，迈出了当地企业与资本市场的对接及思维转变的重要一步。
兰考焦桐共享经济研究院则为更多企业扶贫行为做外脑。2018年3月，受兰考县扶贫企业联合会和兰考县光彩事业服务中心的共同委托，研究院创新地提出企业扶贫评价体系。研究员刘艺玮说，在院长许贵阳带领下，大家熬了七个通宵，在不断地推倒重来的过程中，终于研究出了这个架构。
改架构从上层扶贫制度安排——扶贫政策实践——扶贫效果评价三个角度入手，从制度设计、扶贫实践和扶贫效果三大指标进行评价，根据各项指标的关键性及企业扶贫所处的阶段性特征，报告内容中的指标被赋予不同的权重，权重由“兰考焦桐共享经济研究院”专家采用德尔菲法进行打分。通过对兰考县域范围内深度参与脱贫攻坚的企业进行了大范围的遴选和评估，经过广泛筛选和全面评估，研究院最终确定了十家优秀企业。
孙昊说，兰考需要改变，最重要的就是观念的改变。在和企业沟通的过程中，他会告诉他们，你们不要偷漏税款，账目清晰，我来帮你们引进投资商。
目前，富士康和深圳格林美高新技术股份有限公司都已经在兰考投产。孙昊说，上市公司最大的意义不是提供多少工作岗位、创造多少税收，而是带活当地一批人。员工可以告诉家人，上市公司是如何运行的，当地人会慢慢学会更先进的观念，转而用在自己的生意上。
“在张庄参与建设了一所小学，从无到有”
王晓楠喜欢穿一身运动服，短短的马尾高高梳起，背着一个双肩包，带着黑框眼镜，走进大学校园能够立刻融合。身处稽查总队的她，常常用这样的打扮迅速获得被调查方信任，让他们敞开心扉。在证监会工作的六年时间，她曾担任多起大案件的调查组长，稽查一、二、三等功的奖状放满了抽届。
稽查总队也往往会遇到威胁和困难，因此，哪怕是被不少村民围住问她小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建好的时候，王晓楠也没有任何慌张。硕士毕业后，她曾在农行北京分行工作，还在柜员岗位历练过，这段经历让她受益颇多。她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客户，点钞机慢了、手续繁琐了，要看人脸色，有时还会被人破口大骂。她从那时起就想清楚了一个道理：不是我们自身出了问题，可能是机器坏了，这是背后体制出了问题。但我们是前面的人，所以顶住压力的就是我们。
王晓楠说，扶贫也是同样的道理。第一书记首先要对村民的焦急产生共情，再顶住这个压力，按照合理的办法解决，才是完成了证监会的嘱托。2018年7月，王晓楠获评开封市优秀驻村第一书记。
在村委会，没有人比三任书记更年轻。王卫在任时的村委会，村长比他爷爷的岁数还要大，“最年轻的村干部50岁，最大的和共和国同岁。”2017年，王卫遇到过2000年出生的小伙子找他办生育证明，他老婆比他还要小一岁；王晓楠则遇上了比他小一岁的村民，后者最大的孩子已经13岁了。
“第一书记”就像个大家长。从组织党员开党支部会议，到研究村集体经济长期发展，从上到下，大小事儿都得操心。每次开党支部会议前，孙兴文都要买点糖和瓜子，王卫会买点儿烟。而王晓楠宿舍的柜子里则摆放着一大盒棒棒糖，那是她去农户家时最好的伴手礼。
一天，一位村民急匆匆地敲开王卫的门：“俺家鸡生病了！你给我找个大夫治治呗！”
还有拎着几个鸡蛋，说啥也要拿给王卫的。王卫本想着不能收老乡的鸡蛋，对方张嘴说：“你看！俺这鸡蛋跟别的鸡蛋不一样，你看看区别！”看了半天，王卫看懂了，老乡的鸡蛋需要销路，他赶紧东奔西跑联系认识的人，帮老乡销出20万元的鸡蛋。
在王卫的朋友圈，有不少是中央派驻到基层的干部，他们都互相支持。王卫还买过山西驻村干部朋友圈里刷屏大力推荐的醋。
王卫本科和研究生学法律。他说，自己本来也有过几年出去创业的念头，做完第一书记，他完全没了这个想法。
距离张庄村委会50米的地方，已经有一片工地被绿色的布圈了起来，这是张庄村中心小学的地址。
1985年出生的孙昊是衡水中学实验班的毕业生。当年打着手电在被子里看书的时候，他想着，能多看一个小时，就能涨0.001分。多吃的这些苦，一定能得到回报。工作后，他过上了小时候希望的衣食无忧的生活，却总觉得日子一眼就望得到头。到了兰考，他忙得很少有时间再回头看。每天一睁眼，就是从天南地北到兰考来的人：学习的、交流的、调研的、投资的。北京的高铁十二点多到，上海的那趟是下午一点多，每天给妻子和父母各打两个电话，再接无数个电话。一天很快就到了头。以前给交易所打电话，对方一定会接听，现在由于他每次不是化缘就是求资源，交易所常常不接他的电话了。“人家可能感觉像有个穷亲戚一样。”他说，以后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一辈子做了什么，他一定不会忘了：“我曾经在张庄参与建设了一所小学，从无到有。”
高考时，理科班的同学大多数都报考了理科、工科的专业，像王晓楠一样读金融的并不多。本科毕业时，她冲劲儿很足，觉得金融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一心想做基金经理，一举考下CFA。保送上研究生后，王晓楠说自己冷静了很多，她意识到，很多金融工具看起来很美好，真正在实际操作中发挥作用，还要多动脑筋。
王晓楠的桌子上放着一摞书，那是她研究“非政府微型金融机构”的材料。这是她硕士研究生阶段毕业论文的题目。来参与扶贫工作后，她更加认同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尤努斯的普惠金融理念——钱要给有发展意愿的人，要输血，要帮助他们找到发展思路。她能够直观感受书本上的知识是如何改变人们生活的。她想把这个课题做下去。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李晨赫文并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