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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小月这几天在学校正常上课吗？”
“蓝书记，请放心，小月现在在学校还比较适应，跟同学相处也不错”。
10月18日一早，蓝岸拨通了广西壮族自治区大化瑶族自治县职业技术学校的韦老师电话，听到韦老师的话，他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微放下了。
2017年8月，时任西江开发投资集团河池投资公司办公室主任的蓝岸来到大化县百马乡同社村任驻村第一书记，当地贫困落后的面貌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同社村地处云贵高原余脉，距离大化县城50多公里，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大石山区，32个屯零散地分布在一座座大山里。当时村里32个屯中，5个屯未通屯级路，不少屯级路因水毁或坡陡路窄等原因无法通车。村里大多数群众出行只能靠双腿，有的屯因为不通路，年轻人为了照顾家中老人，不敢出远门打工。截至2016年年底，村里总人口为818户2885人，主要居住着壮、瑶两个民族，其中瑶族人口占60%，人均土地面积仅0.5亩。2016年同社村的贫困发生率为17.8%，与脱贫摘帽的3%以下差距巨大，属于国家一类贫困村。
教育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重要途径，但当地因为少数民族早婚早育的传统风俗、家长对教育重视程度不够等原因，导致一些孩子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外出打工。
根据广西壮族自治区脱贫攻坚“贫困村有贫困家庭义务教育阶段适龄儿童少年辍学情况的，不能摘帽”等有关要求，同社村研究制定了同社村控辍保学工作方案，于2018年4月起开展对全村义务教育阶段辍学或未入学适龄儿童少年进行劝返复学工作。由驻村第一书记、乡包村工作队、驻村工作队、村干组成了辍学生劝返工作小组，组织各贫困户帮扶联系人、各村民小组组长等人员对全村262名义务教育阶段适龄儿童进行了全面的摸底排查。
经过两个多月的排查，蓝岸和工作小组成员统计出一组数据：截至2018年6月，同社村义务教育适龄儿童辍学生或失学生达32名，其中因疾病或残疾3名，3名因未到秋季学期开学而未上学，在其余26名厌学而辍学学生中有12名已外出务工，2人已外嫁形成事实婚姻，12名在家。
8月6日，蓝岸决定到14岁的瑶族姑娘小月家中走访劝返。今年3月，小月因学习成绩不好，对上学感到厌倦而辍学。
沿着崎岖的山间小路步行50多分钟后，蓝岸和村党支部书记覃荣规终于找到了小月家。大门是关着的，蓝岸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从邻居那儿了解到，小月已于上个月跟本屯的亲戚到广东去务工了。当天，小月父母去另一个屯的亲戚家喝喜酒了，小月的3个弟弟妹妹也去上学了，等了半天家中无人，他们只好无功而返。
8月12日，蓝岸第二次来到小月家，这次她母亲在家，蓝岸向小月母亲解释，根据宪法、义务教育法的有关规定，适龄少儿应当接受规定的义务教育，父母必须让适龄的子女按时入学。小月母亲表示自己没文化，不懂规定，丈夫也去附近村打零工了，要等丈夫回来再商量。蓝岸给她送达了“辍学生劝返通知单”，并叫她跟丈夫通知小月回家，保证在9月初开学时送小月到学校复学。
8月15日，蓝岸再次到小月家了解小月是否已返乡，这次，小月的父母均在家，他再次向他们宣传有关法律规定，并进行劝学动员。小月父亲表示已知道相关法律规定，但他担心女儿已经辍学一个多学期，原本功课就不怎么好，是否还能跟得上，而且不知道她是否还能习惯学校的生活。
了解到这家人的顾虑后，蓝岸建议说可报读县里的中职学校，一来专业性的学习可以弥补基础的薄弱，二来掌握一技之长，从收益来讲见效快，加上各种助学政策，几年职校下来，家里的负担也不会太重。
小月父亲的顾虑被打消，当即表示会叫小月返校读书。但他们也没有小月的联系电话，一直未能与小月取得联系。蓝岸嘱咐说一定要尽快找到带小月出去打工的亲戚的电话号码。
8月18日，蓝岸再次到小月家，要到了带小月去务工亲戚的电话号码。回到村部，蓝岸立马打电话给带小月外出务工的亲戚，没想到电话里却提示“该用户已停机”。
8月20日中午，蓝岸第五次来到小月家，这次，小月的父亲又给他另一个亲戚的电话号码。
这个亲戚在电话里告诉蓝岸，小月在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打工，更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清楚，随后他提供了另一个他们屯外出打工老乡的电话号码，通过这个老乡，蓝岸终于联系上了小月。
在电话中，蓝岸跟小月说法律规定、宣传政策，动员她回学校，然而，小姑娘只是“嗯、嗯”回应，最后对他说“我不去读”，就把电话挂断了。蓝岸再拨过去，小月不接电话。通过对这个老乡做思想工作，他得知这个老乡和小月将于8月21日回家过中元节。
8月23日中午，蓝岸和覃荣规再次翻过山坳，第六次到小月家，见到了刚从广东回来的小月，小月比较害羞，他们动员她返校，小月只是“嗯、嗯”地回应着。他们叮嘱小月父母不要再让女儿出去打工了，已经安排联系好了县职业学校，让小月的父母9月2日送她去读书。
8月25日一大早，覃荣规急匆匆地跑来告诉蓝岸，小月刚过完中元节，第二天又出去打工了，而且不知是去了南宁还是广东。
蓝岸立刻拨小月的电话，连续拨好几次，她都没接，拨她那个老乡的电话，那个老乡说小月这次没有跟她一起出去，蓝岸请她尝试用QQ与小月联系，一有消息就转告他。
到了晚上，那个老乡来电话，透露了小月的行踪。眼看就要开学了，蓝岸向乡领导报告小月辍学劝返情况，并提请协调乡派出所及乡村工作队员组成劝返工作队到小月有可能到的地方进行劝返，乡领导马上答应了。
8月27日，一支由乡派出所民警、乡工作队员组成的劝返工作组，从广西大化瑶族自治县出发，在南宁、广州、佛山多地辗转，终于在佛山市南海区一家未挂牌的电子加工车间找到了15岁的小月。工作队队员反复劝说后，小月终于于8月30日跟工作队回到了家。
8月31日，结合小月的实际情况，蓝岸联系县职业学校，取得了给小月就读的幼儿教育专业的入学通知书。当天下午他将通知书送到小月家，再次对小月父母及小月做思想工作，小月表示为对自己和父母负责，将于9月2日跟他到学校办理入学手续，再也不会逃学出来。
9月2日早上8点，小月与其他几个辍学的学生按时集中到村部，蓝岸与覃荣规清点人员后，于当天上午将小月等几个辍学生一起送到各学校办理了入学手续。
“我一直有个担心，像小月一样回来读书的学生，是否能够耐得住学校的约束？会不会又改变主意外出打工？”蓝岸说，劝返工作中他发现，不少农村地区的适龄青少年辍学基本都是厌学所致，除了自身原因，还跟当地的教育条件、家庭因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此，劝返工作也必须因材施教，鼓励这些孩子选择本人有兴趣的，且适合自身文化水平要求的专业技能学习，才能真正帮他们找到一条不错的出路。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谢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