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黑了几个让我去参加婚礼的同学。”
甄珍今年大三,她觉得自己平常是个“挺怂的”的人,但在“随份子”这件事上做得很决绝:“其实我们关系没那么好,去参加婚礼、随份子都是沉重的负担,并不是从心底发出祝福。”
10月向来是婚礼旺季。最近,《这是一篇关于你本硕博期间份子钱的综述》的公众号文章抓住了埋头在手机上发红包的学生群体的眼球。有些原本就纠结于该不该随份子、该随多少的学生站到了“约定俗成”之外,开始审视“份子”到底带来了什么,意味着什么,甚至在同龄人之间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来自兰州一所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的硕士三年级学生李科回忆,从大学一年级向家里要钱发出第一笔婚礼礼金开始,至今他已经给将近30个同学随过份子,一般“200元到600元不等”。
随份子带来的经济压力,让这个大大咧咧的理工男有点纠结。李科出生在山西的农村,读研究生以后“就不好意思和家里要钱了”,他的经济来源是助学贷款、助学金、奖学金和兼职收入。如今份子钱随着物价水涨船高,“随一次相当于一个月的伙食费”。去年9月20日到10月10日之间,李科有4个同学结婚,“一听说还挺为他们高兴的,但接下来就要考虑份子钱的问题了”。
在扬州读大学的马萍萍也认为,有时候类似随份子的人际交往支出,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还是很尴尬的”。“按照江苏习俗,我和其他同学一样出1000元。但结婚的太多了,有时候家里帮忙出一部分,但基本我还是用兼职的钱自己出。有点心痛。” 今年,她已经随了3000元份子钱。
新出炉的《2018中国大学生网络生态和消费行为报告》显示,2018年中国在校大学生月均基本生活费约为1325.5元,其中人际交往支出占大学生总体开支的17.82%。专家认为这一比例偏高。
不过,即使抛开经济因素,单从情感上考量,随份子这件事在当代学生群体当中的处境也相当微妙。
有些村里一块长大的朋友结婚时会特别体谅李科的学生身份,“他们明说,人来就行了,钱不钱的没关系”。不过越是这种交情他越心甘情愿地随份子,“少给点表表心意”。但是他也经常感觉给有些同学随礼是“迫于环境压力”,如果不这样,别人就会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说你“不合群”。
和大家随的一样多能怎么样呢?
“表明我很正常。” 李科说。“大家都随,你不可能不随。” 马萍萍说。
但甄珍不怕别人认为她不正常。“当一个朋友跟你说要结婚,如果你的第一反应是好开心,想到场为她做个见证,这样的婚礼我是非常愿意去的。我肯定会想需不需要我去当司仪或者伴娘、要几点去、能帮什么忙,哪有空考虑钱的事?”她说,“但如果你的第一反应是,又要花钱好麻烦,但同学一场还是去吧。那这种虚情假意的祝福也没什么意义。”
如果自己结婚,会怎么想呢?
“只请最亲近的人,至少不会让宾客为难。那种我之蜜糖、彼之砒霜的事还是别干了。” 甄珍干脆地说。
采访中,每位受访学生都提到了“红包”和“祝福”的关系。似乎份子钱被视为某种“祝福的等价物”。
但这在李科看来非常不可取,他不太喜欢这种祝福被物化的感觉。甚至在一些人身上演变成了“不看重祝福,只看重随了多少钱”“把份子钱当成一种收入”。
而在武汉攻读博士的王晶晶6年来也给二十来人随了份子。她认为,物质的表达是必要的:“如果不用钱来表达祝福,也可以用礼物。物质的东西虽然世俗,但是都有它们特定的功能,它们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人类在悠久的社会文化历史中赋予了它们意义,而这些意义流传至今,有存在的合理性。”
不过,现在不少大学生已经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像甄珍和李科一样,正在北京一所高校读金融工程博士的于磊更倾向于身体力行地表达祝福:“我周围的人婚礼都只是希望同学来参加,毕竟人生大事能来更多同学还是很有面儿的。”
(受被访者要求,文中大学生均为化名)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张茜 见习记者 王豪 实习生 杜鹃 徐司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