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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驻白宫首席记者吉姆·阿科斯塔是不是好记者，和“特朗普是不是好总统”一样，被美国人长久讨论，却难以达成共识。
但至少最近，阿科斯塔明确地赢了一局。11月7日，他在白宫新闻发布会上惹恼了特朗普，进入白宫采访的资格证随即被吊销。9天后，联邦法院裁定这一做法违法——阿科斯塔又在摄影机的环绕下重回白宫。
声称75%的媒体都生产“假新闻”，宣称它们“危险又病态”的特朗普和这位麻烦制造者有不少过节。《纽约时报》报道，当选总统后特朗普曾呵斥追问不休的阿科斯塔“滚”。11月7日，特朗普从上百位记者中叫起了阿科斯塔，后者却照例送出了尖锐的提问：“你持续使用‘侵略’一词来形容离美国尚有数百英里的中美洲难民大潮，是不是试图妖魔化移民，刺激选民？”
CNN等媒体和白宫均放出了视频，显示总统多次试图打断他进行自辩，但阿科斯塔却不依不饶。总统生气了，阿克斯塔则压根儿不理会，保持追问。被激怒的特朗普失去了耐性，反复嘟囔“够了、够了”“放下麦克风”，甚至要抽身离开会场。
直到最后，特朗普指着阿科斯塔说，“你是一个无礼、糟糕的人。”
当晚，阿科斯塔再次赴白宫进行报道时获悉，他进入白宫的新闻资格证被吊销了。白宫方给出了理由，“哗众取宠且扰乱发布会”。
许多和特朗普立场相左的人是阿科斯塔的拥趸。他们给他寄香槟，在公共场合拦住他，向他致敬，还有一个记者协会为他颁发了大奖。但总统的支持者们同样向阿科斯塔的邮箱里寄臭袜子。当阿科斯塔报道特朗普的集会时，总统的粉丝们会跳跃着用五颜六色的标语包围他，有人还朝他摆出下流的手势和作呕的表情，甚至威胁他。
知名的政治杂志谨慎地称阿科斯塔的交流方式无可争议地成为“反对特朗普政府的主要对手”。他的一些同事认为他因收视率陷入了赤裸的党派纠葛。和他政治立场相近的评论员也承认，先引用一段富有感情的诗歌，再在新闻发布会上向官员提出质疑，这种方式不是传统记者的提问，更像是个人的表态。
阿科斯塔知道这一切，也为自己辩驳。他称自己在奥巴马时期也同样严格——上届政府宣称部分文件丢失时他一度嘲讽，“听起来像是我的家庭作业被狗吃了”。
他曾经表露过自己的焦虑。“他（特朗普）说我们是人民的敌人，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说？”但时至今日，努力的成效似乎不大：一头金发的总统依旧对媒体不屑一顾，最近还说媒体因报道他才获得了收视率和利润的飙升。
11月16日，美国法院裁定白宫吊销阿科斯塔证件的程序不够正当，即日起其进入白宫采访的资格应被恢复。
总统并不承认自己输了，他说阿科斯塔不规矩，还要把他踢出去。这位总统通过一些媒体放话：新的规则已在制定，他们会赢回来。局势还是针锋相对。
历史上，美国总统和媒体的矛盾并不罕见。除了和《华盛顿邮报》纠葛的尼克松，名垂青史的富兰克林·罗斯福制作过一枚羞辱性的勋章颁给了他最厌烦的专栏作家；林肯曾把抱有敌意的记者关进监狱。
但这种敌意往往并不广泛，至少不会公开。像特朗普这样持续地嘲弄媒体，甚至招致联合国批评的总统在过去几乎不敢想象。
3个多月前，美国300多家媒体联合发表社论，反击总统那番“媒体是敌人”的论调。这是阿科斯塔熟悉的媒体的影响力——他的母亲一直是《华盛顿邮报》的忠实读者；9岁时，他第一次被电视新闻采访，仿佛自己“是个电影明星”；高中时，在校报任职的他独自查清了校园里的一桩神秘的壁画悬案。彼时他可谓豪情万丈——“说服他人，舍我其谁！”
但今天，说服别人却比过去更难了。很多人意识到，媒体不再能改变人们的立场了，只是在不断加深刻板印象。
政治集会上，出镜报道的阿科斯塔被特朗普的支持者们围起来，人们整齐地山呼海啸，“卖国贼！骗子！烂透的CNN！”他试图提高声音，但着实微不足道，他不得不在警卫的护送下跑回车里。
就像总统在一些人眼里不可理喻一样，阿科斯塔也早已被很多人打上了“从不寻找答案，只想毁灭总统”的标签。
阿科斯塔说，自己不想加深偏见，“我希望他们深入思考这个国家正在发生的事情。”
但在一场集会上，一位忧伤的女士告诉他，“我曾认为从记者那里得到的都是事实。然而并非如此。”
阿科斯塔试图说服她。他说自己的父母也是蓝领，告诉她自己每次采访前都做足了准备，以及自己工作的必要性，还邀请她观看自己的栏目。可女士摇了摇头，对着镜头说，“我不相信你。不相信CNN。”一名中年大婶在旁边喊，“不要和他们浪费时间对话！”另一位木匠声称，如今大媒体的公信力，也和街头小报没什么区别。
但他还是在作出一些努力——那是没有站在白宫发布会聚光灯下的时候。阿科斯塔会和总统的粉丝，也就是他的反对者们热情合影，同他们聊天，交换看法。5个，10个，20个，人们聚来围观，不再嘘他。阿科斯塔说这种聊天很愉快，“从他们那里得到的答案，比最近媒体从总统那里得到的更多。”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程盟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