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忘却花的芳香,早已忘记海的声音,早已忘却嘴角微微上扬的感觉,早已忘记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第709个地球日,209桶水,528块压缩饼干……生活,一如既往……”我在日记本上潦草地记下这千篇一律的内容。外面的世界,我已经近两年没有踏足。可我并不向往那里,因为我知道那里只有混沌、迷茫与绝望。
好在这是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准确地说是曾经),我不会因此无事可做。我每天都在虚拟现实中度过,可以说那里才是我的第一世界。我熟练地戴上“头盔”,并接通电源,瘫倒在沙发上,开始我新一天的“冒险之旅”。
又是这熟悉的场景:一条延伸向远方的无尽长廊,两旁有着无数扇关闭着的门。门里关着已被人们创造出的虚拟世界,由庞大运算系统与互联网随机模拟出的新奇世界或早已在我脑海中淡去的回忆世界。
我走入一扇以往从没进去过的门,激动地等待着视野正前方缓慢加载的进度条。一个跑步的孩子出现在模糊的视野中,随着画面逐渐清晰,声音也逐渐出现了。那个孩子被身后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抓住了,然后便上演了一场典型的校园霸凌事件。画面的后面是一个想要帮忙却因为太瘦弱而站着不动的孩子,他是我中学同学也是我后来的组员,一个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思想令人难以琢磨却精通网络以及电子科技的家伙。而那个被欺负的小孩正是少年时的我。虽然我始终没搞清楚他们为什么欺负我,但我就一直认为他们是嫉妒我的才华。这使我变得高傲、奋进而又倔强。现在这些回忆对我来说能带来的只有痛苦。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会勾起人回忆的世界,因为这会把我从美好的幻境中拉进不愿面对的现实,而产生难受的感觉。我立刻命令虚拟电子助手道:“立刻退出此世界,过去的事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愧疚值达到解锁标准……”
“你在废什么话,快关掉!”我叫。
“检测到情绪波动达到临界值,可以启动……”
眼前忽然退回到无尽长廊的界面,紧接着视野中的画面飞速向后掠去,整个人仿佛在向前疾驰。最终还是停了下来,面前这扇门堵在走廊中间,终结了看似无尽的长廊。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实验室。我在与我几个组员激烈地讨论着。
“一旦失误就再也无法补救了。你有把握成功吗?”
“这么多次实验不是已经将意外的比率降到最低了。咱们哪就有那么倒霉,赶上发生率几乎为零的意外!要不是那帮遭罪的人类搞什么‘新世纪大行动’加剧了温室效应,把南极冰川全给融化了,冰冻多少万年的致病菌能苏醒吗?各种污染物把全球都整成臭氧空洞,紫外线强度剧增加上毒气泄漏导致动植物大批死亡。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不过是一点数据的改动,完全合乎逻辑。”这种话无疑是出自我口。我在看到这一幕时苦笑一声。
“数据修改完毕,合成气体状态稳定。”
界面快速变动着,眼前出现了一幅末日景象。汽车的鸣笛声,人群的哭喊声……毫无疑问,我们失败了。因为实验数量不足致使数据的一点改动,使最重要的缺陷被忽视。这种看似能够填补臭氧空洞并调节大气平衡的人造气体,在到达平流层后72小时与某种未被勘测的物质发生剧烈反应直接生成剧毒气体席卷世界。根本没有挽回余地。几个小时内人们便窒息无数。最初几天,还不时有人到我家避难所门口叫骂,后来外面就一片死寂了,看来他们已经长眠于街头了。
画面最后停留在一个模糊的场景,我仿佛看到了当年我的父母和朋友从我身边走过,最终摔倒在我视野的远方……那层包裹在我心外的钢铁一瞬间被击破,我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刺痛了。我呆滞地看着逐渐黯淡的视野,前方突然出现了一行慢慢变大的白字:至少还有人活着,不是吗?待够了,出来吧,实验室见,都在等你,从头开始吧。
我被这一条突然出现的消息震惊了,这条信息的发送者无疑是我的老同学。没忍住的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但麻木僵硬的脸上却无意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摘下头盔,缓步走到楼上……
在一番心理准备后我终于说服自己走出去,既然我已无法挽救逝者,那就去帮助还活着的生命吧,也许这样才能将我的心灵救赎。
“第710个地球日,带上几瓶水,几块压缩饼干,准备好外出装备,我将走出这扇门。我相信,这个决定符合逻辑。”
首先,我要去弄清楚,他是怎么黑入我系统的。
裴梓越 北京101中学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