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法知道杜甫当初是不是唱歌,他说‘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但我觉得说出来是不过瘾的,这么豪放的应该是唱出来的。”
这话是著名民谣歌手、诗人周云蓬说的,而且他真唱出来了,还一心要“把古人唱成亲人”。
日前,在“生命的向度:中国人的诗性与诗趣”腾云文化论坛上,周云蓬现场弹唱了自己编曲的《鲁智深》《杜甫三章》。“我唱古诗词,首先得把古人拉近了,拉成现代人。”周云蓬笃信,诗歌中是存在音乐性的,只是需要被发掘。
对于文化的发展而言,数字时代是最好的时代,技术的飞速发展拓宽人类移动的空间和思维的疆域,但与此同时,人们陷入对信息的追逐,时间被最大化利用。快节奏的互联网和慢节奏的诗歌,到底该如何和谐共处?
在论坛上,当代诗人、学者西川,就从当代写作的角度为今人阅读诗歌提供了新思路。西川认为,我们对古代文化的理解,其实是看到当时的作品经过时间流转之后形成的,而且有自己的主观想象,并非它的原貌。
西川希望将自己置于当时的情境下,来想象诗歌创作的状态。他表示,当代人在面对社会问题时,会主要有哲学式和历史式两种思维方式。哲学式的思维方式注重补全概念,历史性的思维方式会更多地思考因果等多种逻辑,但持有两种思维方式的人常常无法相互理解。如果能结合这两种思维方式来理解古代文化,会得到较为全面的思考。
“我不能想当然地认为历史当中的那些人物跟我的想法就是完全一致的。”古人也是生活在他们的当代社会、历史逻辑之中。知晓古人的处境和逻辑,然后从古人那里再返回当下,今人讨论当下问题时便会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对待古诗,周云蓬则觉得重要的是透过古诗的微言大义,寻出古诗的人间烟火气;通过将古诗词唱出来,让李白和杜甫等大家从教科书中走出来。如果诚实地以音乐的方式与古代诗人进行沟通,其实现代人可以平视那些光辉的诗句,收获“天涯若比邻”一样的感受。
周云蓬在论坛现场所弹唱的《鲁智深》,编曲灵感就来源于清代戏曲作家邱圆的《寄生草》:“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梯度在连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在《红楼梦》中,薛宝钗过生日点的一出戏《鲁智深醉闹五台山》里引用了《寄生草》。周云蓬坦言自己当初读《红楼梦》时,感情一如薛宝钗、贾宝玉,特别喜欢这段词,觉得充分体现了鲁智深身上的一种“勇猛向前破除执念的精神”。“没事的时候念一遍,你总觉得口有余香。有时候我出门巡演,坐飞机坐火车念念这段还挺有情境的,后来突然写成一首歌了”。
“我们古代诗词非常讲究音乐性,它里面保证有音乐,只是我们没有开掘出来。有句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非常熟悉诗,默背于心,而且生活中非常多地运用它,没事遇到任何场景都会想起这首诗。音乐性像矿石里的玉,一点点会呈现出来,然后你唱出来就可以了,它是客观存在的。”
而关于自己谱曲、弹唱的另一首歌《杜甫三章》,周云蓬阐述了他对杜甫的偏爱。
周云蓬发现,比起当时其他诗人李白、李贺、李商隐,杜甫的最大特点是爱,是一种绝望深切的爱,比如描写对妻子之爱的《月夜》——“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李白身上就缺少这种爱,李白是非常骄傲的,杜甫身上有一种爱到极致的绝望感,这种绝望是他的特质,所以他的诗那么触动人。”周云蓬指出,例如《石壕吏》,“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写杜甫住在别人家里,感觉到有吏夜捉人——这种是杜甫对普通人的感情,是区别于他同时代其他诗人的伟大之处。
周云蓬还有一个编曲作品《草木深》,亦融入他个人对杜甫的理解。“我觉得杜甫的一生最后可以概括为‘城春草木深’,到最后没有山河,也没有国家,也没有诗人,到最后是城春草木深,就是荒草,人的归宿就是那样的”。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沈杰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