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据俄罗斯媒体2月13日报道，俄罗斯和美国将于今年4月就《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举行新一轮磋商。俄副外长里亚布科夫表示，俄美还将在今年秋天和明年春天分别再次举行磋商。
《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将于2021年2月5日到期，是美俄两国目前仅存的军控条约。美国宣布将退出《中导条约》后，美俄已于2月4日相继暂停履行《中导条约》义务，引发了国际社会对国际军控体系的广泛担忧。
由于美国可能再次退出《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这个重要条约的未来前景堪忧，美俄双边军控条约几乎面临“清零”状态。
《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规定了什么
《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又称《第三阶段削减和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英文缩写New START）是美国和俄罗斯削减核武器的双边条约，由美国总统奥巴马和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于2010年4月8日在捷克首都布拉格签署，故又称“布拉格条约”。该条约于2011年2月5日生效，有效期为10年，经双方同意可延长5年。
《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是在美国和苏联1991年签署的《削减和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以及美国和俄罗斯2002年签署的《莫斯科条约》的基础之上修订的。根据条约，美俄两国须全面削减冷战时期部署的核弹头与导弹，在条约生效的7年后将各自的核弹头削减到1550枚，核导弹发射装置和可发射核武器的轰炸机等运载工具的数量减至800件，其中已经部署的核弹头运载工具的数量不得超过700件。
条约规定，美国和俄罗斯只能在各自境内部署进攻性战略武器，双方通过现场检查和数据交换监控双方对条约的遵守情况。条约还要求美俄两国每年两次交换各自的战略核武库中的核弹头和运载工具的数据信息。
据美国国务院发表的声明，截至2018年2月5日，美俄已经实施并履行《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双方部署的核弹头数量不超过1550枚，部署和未部署的核战略运载工具不超过800件，已部署的弹道导弹和重型轰炸机的数量削减至700件。这标志着条约对美俄两国战略核武库的核心限制正式生效。
美俄能够达成并落实该条约有着各自的利益考虑。为了应对2008年以来的全球金融危机，美、俄都有着改善两国关系以缓解各自国内外压力的内在动力。同时，为了防止非国家行为体、恐怖主义组织获得和利用核武器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美国和俄罗斯必须带头削减库存的核武器，以推进国际核裁军进程。美俄还有意借助新的核军控条约推动核不扩散，为敦促伊朗和朝鲜放弃核武器施加压力。
客观而言，《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对于减少核战争威胁、防止核扩散以及推进国际核裁军进程无疑都有着积极意义。因此，《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与《反导条约》和《中导条约》一起，被认为是美俄军控体系的三大支柱，也被视为奥巴马构建“无核世界”的重要政治遗产。
美俄续约的可能性
不过，《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也存在着先天性的致命缺陷。条约并未真正削弱美、俄的核实力，难以对国际核态势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当前，美国和俄罗斯都有着否定《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延期的内在动机。由于该条约并未写入关于导弹防御系统的相关条款，因此在签署条约的当天，俄罗斯就单方面声明，称只有在美国扩大导弹防御系统不会对俄罗斯潜在的战略核力量构成威胁的前提下，该条约才“有效”。也就是说，如果美国发展反导体系威胁到俄罗斯，俄罗斯将不遵守该条约的限制。
虽然条约对核弹头和运载工具的数量做了限制性规定，但由于对多弹头弹道导弹实际运载能力的计算分歧，双方可以“合法”地突破相关的数量限制。尤其是条约并未对核武器的“质”作出任何限制，自然也不影响美俄投资升级各自的核武库。
事实上，美俄都在争相研发高超音速武器，以求打破战略平衡。美国国防部承诺将在2018～ 2022 财年间率先为欧洲司令部和印太司令部装备高超音速武器，以形成一定的“常规快速全球打击”能力。俄罗斯也将其列入《2018～2025年国家武器装备计划》重点。俄罗斯国防部确认，速度可达20马赫的“先锋”超高音速飞行器已开始批量生产，速度可达10马赫的“匕首”高超音速巡航导弹已投入战斗值班。
目前来看，虽然俄罗斯在努力推动《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到期后的延期进程，但美国方面显然缺乏足够的动力。
美国共和党两名议员去年11月还向国会提交一项法案，要求在俄罗斯没有削减其核武库前，禁止从国会拨款以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据俄罗斯卫星网2月2日报道称，美国正在审议有关《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方案，但尚未决定是否在到期后延长期限。
从特朗普政府对《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态度来看，该条约得以延期的前景并不乐观。美国总统特朗普在上任后与俄罗斯总统普京进行的首次通话中，就抨击了奥巴马时期签署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当普京提出该条约是否延期时，特朗普表示拒绝。据美国总统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称，美国政府“目前正在重新考虑”对协议的立场，政府“尚未准备好进行谈判”。2018年7月16日的俄美峰会上，普京交给特朗普一份有关维护国际战略稳定问题的清单，但至今尚未见实质进展。俄副外长里亚布科夫在近日召开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表示，美国政府正在拖延时间，拒绝讨论《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问题，很可能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双方来不及续签条约。
世界会回到核冷战吗
国际社会对《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普遍担忧，会让美国特朗普政府改弦易张，为国际核军控和核裁军进程以及维护全球核安全作出努力吗？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小。《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很可能因未能及时续签于2021年2月自动终止，成为压垮现有美俄军控体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实上，近年来美俄重新重视发展核力量，一场新的核军备竞赛已经悄然显现。特朗普上台后，美国的核政策变得更具进攻性。2018年年初公布的美国新版《核态势评估》报告要求推动核武器、核基础设施和运载系统的现代化，大力发展新型小威力战术核武器，并放宽了核武使用条件，准备用核武器应对“非核战略攻击”。美国将在未来30年更新其“三位一体”核武库，部署“哥伦比亚”级战略导弹核潜艇、新一代战略轰炸机B-21、新型洲际弹道导弹、新型空射弹道导弹等。美国国防部正在对“三叉戟II”D5型潜射弹道导弹进行改进，使其可以携带已经投产的首批新型W76-2低当量核弹头，为小范围精准核打击提供可能。
为了维持对美国的战略平衡，财政捉襟见肘的俄罗斯也把军备建设重心放在核力量的现代化上。俄《2018～2025年国家武器装备计划》的首要方向就是发展战略核力量。普京2018年连任后表示，俄巩固武装力量的优先方向是战略核盾牌和空天军。2018年3月，普京在发表国情咨文时展示了“萨尔马特”洲际导弹、核动力巡航导弹、机载高超音速巡航导弹、“先锋”高超音速飞行器和水下潜航器等新型军备，并称这是对美退出《反导条约》、无限制追求单方面军事优势的回应。
现有的传统国际裁军与军控协议框架已经难以为继，在人工智能、网络、太空等领域的军控需求已是近在眼前。从新军事革命深度发展的视角来看，新技术、新武器、新作战理念的迅速发展，是造成现有裁军和军备控制体系面临重大挑战的客观原因。美俄等大国在高超音速武器、空天武器、网络战、人工智能等领域竞争日趋激烈，都试图率先实现突破，打破战略均势。埃隆·马斯克警告，人工智能的军备竞赛可能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起因。普林斯顿大学生物伦理学教授彼得·辛格也认为，争夺人工智能领域的主导权将推动一场危险的军备竞赛，关键在于这种竞赛能否得到遏制，能否制定控制自主武器的规则。然而，大国推动自主武器军控的意愿并不强烈。
凡此种种，既造成现有军控体系加速崩塌、大国战略竞争加剧、地区冲突频发、世界动荡的风险上升，也凸显出军控议题在当前国际安全治理中的现实分量。历史经验表明，当年的《华盛顿海军协定》《白里安-凯洛格公约》虽规定了军备的规模，并对战争行为进行了规范和限制，但过于笼统且缺乏约束力，并未能阻止军备竞赛的升温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世界正处于要加速军备竞赛还是要维护军控体系的十字路口。国际安全体系的未来将取决于技术发展的前景和美俄等大国能否进行有效的合作。在世界力量多极化、新兴科技不断涌现的今天，只有倡导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新安全观，坚定维护多边主义，维护多边军控与裁军体系，才能真正实现人类世界的普遍安全和持久和平。
（作者单位：国防大学政治学院）
慕小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