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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逼仄的小道，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墙体，抓着老旧的扶手走上三楼，那个小两居室便是章丽华的住处。
厨房局促但很洁净，卫生间塞进一只老式的马桶，窄小的客厅内安置着一张细条的旧布艺沙发，顶灯开关的灯线从天花板引到房间门口。卧室角落里，一台泛黄的挂式空调无论冬夏都用布罩遮盖着，近乎一种摆设。家里的大多数家具都陪她走过了漫长岁月，新添置的物件几乎只有书柜里的书。
如果有人在上午来到章丽华老人家，可能正赶上她坐在桌边戴着眼镜看报纸，桌上的两只小碗里盛着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咸菜。
这位什么都舍不得的97岁的“抠门”老奶奶，从她80岁起，资助了60多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17年来共捐资近40万元。
章丽华退休前是原南京建筑工程学院(南京工业大学前身)纪委副书记，也是南京工业大学土木学科创始人之一、全国力学专家、原南京建筑工程学院副院长胡松林的夫人。
2001年，章丽华的爱人胡松林教授不幸离世，次年她带着两个人攒下的12万元积蓄找到学校，请求设立“胡松林奖学金”，每年资助4名大学新生，一直到他们完成学业。每名学生每年1200元的奖学金，4个年级16名学生，她每年捐出奖学金19200元。
上世纪90年代，胡松林和章丽华夫妇每人每月的离休工资也就几百元，平时花一分钱也要掂量掂量，但这样“一掷千金”，却不是一念之举。“钱要花在刀刃上，这个刀刃就是教育，但凡一个接受教育的人遇到了困难，我们有能力就会帮助！”章丽华的侄子、南京工业大学退休教师章人雄对胡松林生前的话记忆犹新。
章人雄介绍，章丽华在上海工作时，有一邻居育有7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考取了清华大学，但家里却负担不起学费，章丽华听闻后便伸出了援手。上世纪50年代，胡松林夫妇作为知识骨干支援东北时，章丽华经常给借住的房东家孩子买些学习资料，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
设立“胡松林奖学金”，对章丽华来说既是“惯性”，也是以此纪念胡松林教授。“老伴在大学工作了40多年，对学生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我将有限的所有积蓄拿出来资助学生，也算是对他的一种纪念。”章丽华说。
无论是同事，还是学生，只要听闻有人经济困难，她马上就会伸出援助之手。2004年始，南京工业大学离退休处老同志组织开展“夕阳助新苗”捐资助学活动，尽管她已单独设立了奖学金，但还是带头捐款，每年雷打不动地送去1000元。汶川、玉树、舟曲等地自然灾害发生后，她在第一时间通过组织进行捐款。2016年江苏盐城阜宁遭遇龙卷风灾害，90多岁的章丽华马上到离退休处捐了2000元。
南京工业大学学生伊言回忆，章丽华资助大学生远不止17年。在2002年前，章丽华委托学校帮忙找勤工俭学的学生，以帮她家打扫卫生为由给这些学生以经济上的帮助，伊言是其中一个，在她之前还有好几个学姐。“1997年，大三的我得到了这个勤工俭学的名额，要求是每周六下午到章老师家打扫卫生。到了章老师家，老师让我下午三点开始打扫，五点结束，结束后刚好留下来吃饭。其实每次打扫卫生，根本没什么可以做的，反而她每次会给我做很多我爱吃的菜，就像让我来补充营养似的，甚至每个月还给我‘工资’。”
“早些年，老人家每年底都是亲自将钱送来，直到财务处进出帐不再使用现金后，老人家才不再亲自跑。”南京工业大学财务处教师赵红漫说。前几年，章丽华每年底都会在时任土木学院党委副书记熊中宏的陪同下将2万元现金交至财务处，添入“胡松林奖学金”基金内。“八九十岁、白发苍苍的老人爬四楼来送钱让人动容，所以作为后辈每次我都陪着她。”熊中宏表示。
这些由章丽华亲手送来的奖学金，节省自章丽华夫妇多年来生活的各个角落。他们经常剩饭剩菜舍不得丢掉，热热再吃，衣服也是穿了再穿，直至洗得褪色发白。
“第一次去章奶奶家看望她时，我被简单乃至简陋的居住设施震撼了！我原以为设立奖学金的人都是非常富有的，没想到章奶奶生活得如此困窘。”南京工业大学2015级学生李小凡说。“章奶奶不允许我们带任何礼物去看望她，哪怕是带了几个水果去，她也会让我们带回，但她每次都会提前给我们准备好水果和零食。”中建三局总承包公司中原分公司港区一标项目商务经理、南京工业大学2015届毕业生蒋坤每次回到南京，都要去看看章丽华。“我读书的时候，她就是我的精神依靠。”
“我们小的时候，我姑姑也是这样，只要我们上学遇到任何困难，她都会出资帮我们解决。”章人雄说，“我姑姑对后辈文化素质和精神修养的提高特别重视。后来学校新建宿舍用于改善教工住宿条件，我姑姑符合要求，但是她拒绝了学校的安排。”
章丽华依然住在建于上世纪80年代的南京工业大学虹桥家属区，毗邻热闹的马台街。与繁华街市一窗之隔的狭小、简陋、陈旧的房子里，章丽华安静地捧着手中的报纸。《论语·子罕第九》记载：“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文中伊言为化名）
张金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