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导师交流的时候,绝对不能提“求职”二字,其他三位同门的命运大同小异,论文的每一小步都迈得异常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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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当我完成毕业论文答辩,和导师、同门合影留念完毕,我和导师之间的微信聊天就进入客气、冷淡的“你好陌生人模式”。
是的,论文尘埃落定,意味着我的学术生涯木已成舟。导师再也不会催我、骂我、痛心我了。
虽然大学时代最后一年,我将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献祭给了论文。但告别之际,导师的不满显而易见,他觉得我还是花了太多精力去忙着求职,而不是专注地写完一篇论文,完成一项对得起他期待的学术成果。
记得大半年前,导师约见我们同门四人,在学校里的咖啡厅,导师面色凝重,沉默着拿着小勺搅动咖啡,我们四人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其中那个“social型选手”决定拯救一下世纪尴尬场面,努力挤出甜美的笑,问导师对我们论文有何要求。导师扫视我们一圈,说:“接下来这一年你们会很忙乱,求职也很要紧,所以我希望你们尽快踏实完成论文,安心找工作,两不耽误。”
接下来的三小时,导师分别和我们进行以下句式的谈话:“我知道你的水平达不到……你过去两年都没有按照我的×××要求……但是这个题我还是希望你明天就去做×××工作……一周后我们再聊。”
虽然不过是坐着聊天,走出咖啡店那一刻,我们四人感觉已完全虚脱。
我的论文选题,需要一头钻进故纸堆,查阅大量旧时文献资料。眼瞅着秋季校招已然打响,只要是不必面试笔试的日子,我每天早晨一早去蹲学校图书馆翻书翻电子文档,或者坐两个小时公交和地铁去市图书馆查阅数十年前的老报纸。
有时候,我去公司面试时背着的包包,被写论文用的书占据了大部分空间。面试完毕,我去盥洗室匆忙洗一把脸,把头发胡乱绑起来,然后就狂奔向地铁站,到人山人海的图书馆继续奋战。
然而,即使每天起早贪黑,也无法满足导师要求的百分之一。其他同学都能迅速通过的文献综述部分,到我这里,被卡了整整两个月。在和导师交流的时候,绝对不能提“求职”二字,其他三位同门的命运也是大同小异。
在某个自尊心被打击得一无是处的深夜,我同门发了一条朋友圈:“拥有严师是什么体验?你就是那个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每见一次导师,我的巨石又滚下山去了。”当然,这条哀怨的朋友圈,导师是看不见的。
随着求职时间表日益紧张,我有两个同门对于导师的要求越发有心无力。他们疯狂参加求职考试,绞尽脑汁和导师“周旋”,拖延见面谈论文的时间,并且在朋友圈里发一些在看学术书籍的照片“打掩护”。
有个同门私下抱怨,和班级其他学生导师相比,我们导师的确是一心忠于学术,但为什么不能稍微同情一下求职党的生存不易,为什么那高不可攀的学术标准就不能降低一些呢?
大约在3月,我完成了论文的写作。我小心翼翼地将论文发到导师邮箱……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导师并未找我。其他同门羡慕地说,那基本意味着我论文竣工了。因为导师是“易燃易爆”型,一眼看过去不合意,会当场打电话轰炸你。
于是,我放心地和闺蜜登上了去云南毕业旅行的飞机。当我惬意地躺在香格里拉的民宿里,仰望天空流动的云,顿时感到偶像剧happy ending莫过于此啊!
结果第二天早晨,当我慢悠悠吃早餐时,导师发来一条微信:“我觉得还是做一点修改更好,你看邮箱吧。”讲真,那一刻,我听到了电影里剧情反转时惊悚的背景音乐。
打开邮箱,“万里江山一片红”。导师还写了一句情绪饱满的话:“你求职实习写的文章文笔那么好,写论文怎么就变了一个人?”
在闺蜜怜悯的目光中,我在香格里拉的阳光里,静静打开Word。
故事终于演到了大结局。我们四人总结:找到了工作,失去了导师,毕竟只是资质平平的凡人,无法兼顾两项都走向人生巅峰。
工作一年后,听说我的下一届同门师妹,耗尽心血完成了导师的学术期待——师妹的论文完美得无可挑剔,但她也因此错过了理想的工作offer。
如今有时候我和师妹每每深夜闲聊,两个人最后会以“此事古难全”为结语,算是为彼此不同的失败开脱。或许,我的论文和导师期待之间,隔了10个工作offer的距离吧。
河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