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灿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
惨烈烈的成绩单刺眼寒心。
夏日的温柔,已随一群大雁南飞的弧线,化作轻盈的云朵。大雁声声,不知是留恋,还是悲哀。
我是个漫无目的的游荡者,风吹过麦田的声音像极了妈妈在我耳畔的责备:“这点分数怎么办才好,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不远处,稻草人残破的衣服在风中兀自飘荡,一年四季坚守于此,可是你的坚持与守望谁又懂?
我跑去将稻草人的衣服裹好,才发现它的身体如此精致,只在阳光风雨摧残后有少许褪色,却狠狠挺着胸膛,有一份壮实。原来只是衣服破了,它的内里,温暖得像天边那一轮太阳,这像极了三叔的手艺。
不远处传来一声粗犷豪放的呼喊,掠过麦田的顶端,惊起地里的麻雀。麦田为那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但我仍能看见他浅枣红色的皮肤,和他年纪相配的少许花白胡渣,衣服陈旧却整理得干干净净。村中人都叫他三叔,他一生未娶,只身照顾着年迈病多的老母,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怎么了,孩子,没事怎么跑到这里来?”我抬头,才发现他已在我身旁,露出被烟熏黄的大牙,向我笑着。我慌忙地把成绩单藏到身后,“没事,随便走走”。
他似乎了然于心,朝着麦田又是一嗓子,又是一阵麻雀振翅的声音。
他拍了拍身旁的稻草人问我:“三叔编的草人可好?”我点点头。“那你可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三叔你下的功夫多吧!”他笑了,那样的张扬。“没错,孩子,我编他用了一周,而其他人只用半天”。他用手指着远处还栖息着鸟雀、早被开膛破肚的稻草人。“我编它时,每一根稻草我都亲手摆飞,每一根麻绳都尽全力勒紧,架他的木杆是细细筛选过的,我将他的根扎得深深的,风吹乱了我刚摆好的稻草,稻草中的尖刺入我的手掌,我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坚持,因为我知道,我要靠他来坚守我这份麦田,从早到晚,一刻不息。”
不知怎的,我听得有些热泪盈眶,手中握紧了那份成绩单,这是我的守望。可是妈妈凭什么那样说?我哪里没有好好学习?我抬头望着他:“三叔,如果你的母亲因为一件你努力了没做好的事怪你,该怎么办?”
他扬起头,摸了摸身旁的稻草人,良久,他沙哑着声音告诉我:“要是她还能骂我就好了!”我在他眼里看见了一些亮亮的东西。
“对……对不起,三叔,”我涨红了脸。
他摸摸我的头,手指向田间的麦子,轻轻地告诉我,“你看,那叫留着些麦子看地。”我的泪又忍不住汹涌。
三叔转身向前,那背影像极了稻草人。
太原理工大学基础学院 连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