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客户端

热门图片
 中青在线版权与免责声明

中国青年报手机版

中国青年报手机版二维码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官方微信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官方微信平台

2019年06月21日 星期五
中青在线

美好一面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9年06月21日   05 版)

    木影为老崔的面馆做了一系列免费的设计。

    老崔在面馆前。

    扫一扫看视频

     执笔:温涛

     视频编导:木影 尹秀玉

     文稿编辑:蒋韡薇

    老崔面馆最早的店面,位于山东省济南市舜玉南区的巷子里,挨着山东财经大学。这就是一家小小的夫妻店,可是去老崔面馆吃油泼面的人经常会遇到这样的场景——

    客人说:“我要打包,老板!”老崔不容置疑地回人家:“面不打包!”人家追着问:“为啥不行,别的店都可以啊?”老崔继续用急促的陕西话说:“打包不新鲜,影响口感嘛!”

    这个看上去“一根筋”的老板,有他傲娇的理由,因为他家的米皮和油泼面做得地道,好吃,让人上瘾。有时候看着客人拌面笨手笨脚,他还会霸气地夺下客人的筷子,亲自上手,干净利落地几下拌完,告诉客人:“这样才能拌透,快趁热吃。”

    老崔的店藏在小区小吃街的深处,并不显眼,店面也不大。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字,加了框裱的。两边的墙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便签,都是顾客留下的手笔。有的盛赞面的美味,有的是小朋友的涂鸦,还有年轻人关于友情、爱情的留言和宣言。

    来的多是熟客,见了老崔热情地打招呼,老崔就用他浓重的陕味方言简单回应,好像街坊邻居来串门的彼此寒暄。吃来吃去,很多人都成了他的粉丝,他有个“老崔家”微信群,里面有300多人,都是常客、铁粉,很多年轻人都亲切地喊他“崔叔”,有的跟着他吃了好多年的面。

    老崔的口号是:要做有温度的油泼面。他对面是真的有感情,说起来就兴奋。他还在住处的小院里,种过一点麦子。

    老崔叫崔农轩,夫妻俩是陕西户县人,2004年到济南打拼。最早摆地摊卖米皮、肉夹馍,风里来雨里去,吃了不少苦,慢慢有了自己的第一家店。老崔也把济南当成了自己的福地。2016年10月,他又在济南繁华地段的文化东路开了新店,还招了徒弟,为此还专门找了个仓库,研发配送两头跑,人更忙了。

    老崔也在济南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儿子考上大学,女儿成家生了娃,老崔和崔嫂升级成了姥爷姥姥,红火的日子仿佛摆在眼前。

    时间转眼就到了2017年夏天。伴随着济南大规模、强有力的“拆违拆临”,老崔面馆老店在关停拆除之列;新店刚营业一年多,因所在的公寓楼开始清理餐饮店,也要停业关掉。

    两店关停对老崔是不小的压力,他开始忙着找新店址,并很快在大明湖边老东门附近盘了个店面。老崔说,大家这么支持他,开业要给群里每个人发3张免费的饭票。老崔还说,新换的盛面的大碗,跟电视剧《白鹿原》里是同款。

    开业那天中午,铁粉们去给老崔捧场,有的还带了礼物。老崔和崔嫂统一了工装,黑色的T恤。女儿女婿全家出动搞“突然袭击”,开车赶了一整天的路,从西安来到济南,还带来了可爱的小外孙,给了老崔一个大大的惊喜。

    老崔兑现承诺,特意去印制了一批饭票。饭票上写着:凭此饭票可在老崔家傲娇地索要任意主食一份。

    新店面之前也是做餐饮的,桌椅还能用,老崔跟房东签了5年的合同,连同转让费等,给房东一次性付了近20万元。让他高兴的还有一点,这个地方的厨房空间大,不局促,能活动开。

    那一天那一刻,老崔的能量是满格的。

    世事难料。新店开张的喜悦还未散去,老崔又遇到重大挑战,开业刚一个月的新店,接到限期停业的告示,原因是这个店面没有专用烟道。新店刚拿到了崭新的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还没下来。

    最终,在开张第34天,老崔在告示限期内关停了新店。之前店里的设备,他作价700元当废品卖了。老崔很自责:我是不是太冒进了……

    群里几位顾客找老崔吃饭,安慰他。发在群里的视频中,老崔酒意微醺,脸色略红,表情凝重,端起酒杯:“老崔能坚持到现在,确实要感谢群里的人,还是老崔经常说的那句话:老崔何德何能啊,老崔何德何能啊……”

    关店之后,崔嫂回西安帮助女儿照顾孩子。面馆接二连三地被关掉,把老崔折腾得不轻快。放弃关掉的新店或者转手,又意味着一笔不小的损失。

    经过多方协调,房东给老崔退了8个月的房租,店面也转租了出去,转租的时候,老崔特意提醒人家,这里不能做餐饮了。

    2017年10月1日,位于济南新世界商城五楼档口的“老崔的面馆”开张。管理方得知老崔的遭遇,给他减免了部分费用。老崔的档口生意是这里最火的,先后得过好几次月度最佳商户的旗子。

    2017年10月9日,老崔在朋友圈发了两张照片,都是他院子里的,一张是枯萎的玉米秸子,一张是新撒下的麦种。他写道:“没有因为苞谷绝收而不种麦子。”

    熟悉老崔的人,很少听到他抱怨过,只是这大半年下来,老崔明显苍老了很多。有空的时候,他会逐张翻看一大堆便签条,那都是从老店墙上收下来的,老崔数过,总共有1554张。

    在老店里设便签墙,是听从了山东财政大学一名学生的建议。后来留言越来越多,一面墙都被贴满了。老崔舍不得这些便签,因为每一张上都有故事,都是顾客的美好回忆。关店的时候,两口子花了几个钟头,把墙上这些便签条收好。空闲时老崔也会翻出来整理一下,其中有的是常客,笔迹他都能认出来。这么多年,他眼看着有的顾客从情侣成了两口子,有的小孩子一天天变成了大人。

    从2016年8月开始到2017年3月,一个叫麦兜的孩子,陆续跟着爸爸到老崔的老店吃油泼面,并在墙上写下很多留言条,有一张写着“一边吃面,一边想念”,原来麦兜的妈妈去了南苏丹执行维和任务,父子俩通过一张张便签条表达着思念。这些纸片上的三言两语,拼起了麦兜的一些生活细节:思念妈妈,有了新宠物,评上三好学生……

    老崔深受感动,他说,每次都不忍心看麦兜父子吃完面离去的背影。他许诺父子俩,等麦兜妈妈回来,一定要请麦兜全家一起吃一顿油泼面。可老崔的面馆几经辗转,他与麦兜失联了。

    老崔和麦兜的故事,也引起了朋友们的关注。大家深深地被麦兜爷俩“一边吃面,一边思念”的真情触动,更被老崔的诺言所感染。,2017年12月初,一篇题为《寻找麦兜》的文章在朋友圈扩散,很多热心的朋友,也加入到寻找麦兜的行动中来。12月10日晚,店里快打烊的时候,店里来了一对父子。“这不是麦兜嘛!”老崔说。

    麦兜的爸爸叫刘涛。他说,麦兜的妈妈尹囡囡已在2个月前结束维和任务回来了。接下来,故事有了圆满的结局,麦兜全家一起来到老崔的面馆,老崔兑现诺言,请麦兜一家吃了顿热腾腾的面。刘涛说,他们一家都非常感念老崔两口子的惦念,这是一份非常珍贵而温暖的情感。老崔手机里仍然保存着那天跟麦兜一家的合影,那一天,是2017年12月23日。

    寻找麦兜的故事在《齐鲁晚报》刊发后,老崔得了一个基金奖励的5000元诚信奖金,老崔觉得这个钱要有个去处,分文没留,全部买成书,捐给济南南部山区黄巢小学的孩子们。

    黄巢也是济南创意人木影的故乡,木影看到老崔和麦兜的故事之后,深为感动。他说:“一碗面很常见,能记住来过的客人却是相当浪漫。老崔用面传播美好,我们广告人用的是创意。”

    木影决定,免费帮老崔的面馆做创意设计。他带着团队经过多次现场考察采访、一个星期的创意风暴,熬了两个通宵,改了三次Logo,最终以“来自西北的硬汉子,做出了济南最温柔的面”为题,为老崔的面馆做了创意和Logo,推出后在网上挺火,更多的人知道了老崔的故事。

    2017年,对本命年的老崔来说,百味杂陈,经历了一年三次关店的他心情复杂。春节前回西安,车窗被砸,放在车上的包被窃,回家带的1万元现金又被偷了。提起这件事,老崔也只是笑笑:都过去了。

    大排档式的店面总归不是老崔的“喜欢的菜”。他还是喜欢扎根社区里,熟客多,大家有街坊邻居的亲切感。他人缘好,粉丝们也帮着他出主意想办法,时不时地给他提供一些店面的信息。

    2018年夏天,芒种时节,老崔的面馆玉函路店开业。2019年“五一”,领秀城新店又开业,那时谷雨已过,马上立夏,正是“万物并秀”的时节。新世界的档口停了,要忙活两个店,老崔又铆足了劲。有时候他也会感慨:人生没有白走的路,那些曾经的曲折磨砺,往往都是日后惊喜的铺垫和伏笔。

    每次开业,老崔都延续着他从大明湖店开始的惯例:开业当天,给新客人们送饮料一罐,给老朋友们送饭票一张,一张饭票就是一碗免费的面。

    今年最新的饭票是木影团队设计的,上面写着:见面,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因为奢侈,所以美好。

    一碗面也好,一个人也好,纷繁的世事也好,其实都A面B面好多面。老崔说,很多人不旺盛(这里旺盛是山东胶东一带方言,指健康——记者注),往往是心里不宽展(宽展是陕西方言,意为心头舒展——记者注),看人看事,只看不好的一面。千面万面,我们只看只选最美好的一面。基于这样的理解,木影和小伙伴们又给老崔的新店做了新的品牌创意:美好一面。

    “五一”新店开业,在南京上大三的儿子小崔来济南帮忙,多年来聚少离多的爷儿俩聊到了凌晨。“他跟我说,这次来,感触最深的是这句话。”老崔指了指墙上,是挂在店门口的那句,“见面,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这句话,还有“宽展旺盛”,以及那句“美好一面”,都挂在了老崔的新店、老店的显眼位置。字都是请相熟的客人用毛笔写在大红色的纸上,老崔觉得这样更有温度。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9年06月21日 05 版

美好一面
像蚕吃桑叶,她一点点扩大爱心辐射范围
符双喜:被人需要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