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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群生活指针跟着天气走的人。
每天早上一睁眼，米文东摸过手机就看天气预报，“看见有雨，心里才踏实”，可要是雷雨，“思想上的弦又得绷紧了”。
大风天，是这群人情绪最紧张的时刻。即便姜卓兵休息在家，看见刮风，妻子就知道他“该回队里了”。要是彼此见面时，大家已心照不宣地穿好了战斗服，那一天一定是高火险等级天气，“一接警，拿上头盔就能走”。
这是泰山景区管委会消防队（以下简称“泰山管委消防队”）106名成员的默契，作为山东省首支专业森林消防队，只有将“时刻准备着”浸入每位消防员的生活，才能实现泰山连续30年无较大森林火灾。
拥有18万亩山林、26处古建筑群、58座寺庙和2200多处碑碣石刻，植被覆盖率达94.6%，历史和自然丰饶的馈赠注定“泰山无小事”。泰山管委消防队队长姜卓兵表示，面对弥足珍贵的世界遗产资源，森林防火成为泰山安全的重头戏，“容不得半点松懈”。
警觉，与上世纪80年代末的大兴安岭火灾有关，这场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严重的特大森林火灾震惊了国内外。
“大兴安岭火灾后，风力灭火机才在中国森林防火中第一次出现。”姜卓兵介绍，大兴安岭火灾发生不到一年，1988年3月，泰山管委消防队成立，承担起了泰山林场18万亩和周边集体林7万多亩森林的林火扑救任务。
消灭“星星之火”是森林灭火的关键步骤。“这儿还没灭，那儿又着了，太绝望了。”90后消防队员韩睿的初次实战“和电视里很不一样”，眼见火已打灭，一点火星又能造成新的麻烦。因此，守山，确保死灰不会复燃，占据了山上作业的大部分时间。分队长安彤彤记得20多年前自己的第一次救火经历，那时救援服里穿件单衣就上山了，天色渐晚，寒意来袭，为了扛住寒冷，他只能不停砍树，到了晚上，就把草盖在身上。
让安彤彤印象最深的救援是8年前的4·18山东泰山余脉森林大火。2011年4月18日上午，山东济南和泰安交界处的泰山余脉界首山发生多处森林火灾，由于风势较大，火情向泰山方向蔓延。
当天一早去修车的安彤彤接到电话，迅速赶回队里。他们抵达现场后发现，春天的风撕掉全部诗意，成了山火的帮凶。火早已连成一片海。
大火遮天蔽日，伴随着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带领队员在前线打火的米文东突然接到撤退指令，被告知山脚下一座炸药库和一所油库与起火点相距不足1公里，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队伍已陆续下撤，剩下米文东和30多个兄弟。“听说已经发生小型爆炸了。”米文东要求队员扔下装备，迅速撤离，他走在队伍最后。
米文东记得，下山的过程是“轻飘飘的”，“总觉得跑着跑着，身后可能就炸了”。到了安全地带，除了牙是白的，他们已浑身黢黑。有队员一直嘟囔：“装备于我们就像战士手中的枪，扔在山上，舍不得啊。”
尽管刚经历了一场大火，4月的夜晚仍春寒料峭，守山的队员衣服里揣个面包，以草为被，终于等来一场大雨。但凡遭遇火情，一次战役就是几天几夜，因此，对这群和火抢时间的人而言，风是敌人，雨有恩情。
终究是人与自然的事情。安彤彤觉得，科技的助力能解决森林防火中的很多问题，但最终使用科技、冲在一线的还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生命是他们筑成的最后防线。
泰山管委消防队现有35岁以下青年70人，占队员总人数的65%，是一支年轻有活力的队伍。面对一群充满热血的年轻人，姜卓兵表示，“提倡奉献，但绝不主张牺牲。”
今年四川凉山森林火灾以及2015年天津滨海新区爆炸事故中，一些消防人员付出了生命。这些新闻韩睿全都不忍心看，“因为离我们太近，虽然没有共事过，但其实我们也是战友”。
为确保泰山防火“时间上不留空档，区域上少留空档”，队员要时刻保持警戒，坚持24小时在岗，集中训练、集中食宿。且通过每天对进山各路口、各景点进行拉网排查，加强火源管理，近年来，先后排查各种火灾隐患300多处，卡住了火灾源头。
到了国庆节、春节等节假日以及当地传统的民俗节日，队伍更得全员上岗，排除火灾隐患的同时，也得参与游客疏导和秩序维持。全队队员几乎都成了家里“不会回来过年的人”。
在这个危险系数极高的行业里，几乎所有队员都认可，家庭关系中需要“留白”。“通常家人是从新闻上知道我们出任务的。救火有多难、多苦，我们绝不会和家里说。”泰山管委消防队办公室主任王翔表示，“事无巨细”只适用于队里，“一接警，三分钟之内全员必须出动，因此，离开办公楼层都得报备”。尽管办公地点位于市区，但对值班的队员而言，绕着办公楼散步就是主要的消遣方式。更多时候，5公里公路越野、3公里负机登山与3分钟紧急出动等课目占据日常。
“我们的队伍，要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姜卓兵说。
几十年间，泰山“有警无灾”靠的不仅是能征善战的消防队员，更依赖于全方位的森林防火体系——泰山景区的“智慧防火”建设，依托“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技术，从预防火灾、发现火灾、扑救火灾三个层面构建九大系统。在全面预防火灾上，沿环山路30公里林缘线开展智能监控和越界报警系统建设，共架设报警探头160个、语音提示系统90套，自动识别违规进山人员并触发语音警示；同时通过GPS管理系统，实现了景区300名护林员实时定位管理调度。
“更重要的是老百姓消防意识的提升。”随着外界对消防工作的了解逐渐深入，姜卓兵感受到，能理解消防工作的人越来越多。他以清明节为例，原来清明节扫墓时“这边还没制止，那边又着了”，有时，老百姓甚至会与消防队员产生冲突。但近年来，清明节文明祭扫已深入人心，防火工作的压力也减轻不少。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 梁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