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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于2001年10月对阿富汗发起“持久自由行动”，已经“持久”到了第19年。目前，美国政府的最大诉求是让美军体面地撤出阿富汗。7月2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会见到访的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时，竟当众夸口：“如果是在军事上搞定阿富汗，我有10天就够了。”对此，伊姆兰·汗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场景所显示的尴尬，正是目前美军在阿富汗战场的真实写照。
阿富汗是位于亚洲中南部一个至今仍极度贫穷的内陆国家，它五分之四的国土是高原。在西方地缘政治学家看来，阿富汗扼守亚洲腹地与中东之间的要冲，加上俯瞰东亚和中东的高原地势，战略地位极为重要。正因如此，历来为大国所瞩目。贫困、落后加上各种势力的渗透，造成阿富汗国内各种地方势力占山为王。过去170多年里，先后有3个大国——英国、苏联和美国入侵阿富汗，但都折戟沉沙、泥足深陷，使阿富汗获得了“帝国坟场”的称谓。
2001年10月，美国时任总统布什以“打击恐怖主义，扫清恐怖分子庇护所”为由，宣布对阿富汗开展名为“持久自由行动”的军事入侵。参与这场战争的北约联军人数最多时超过10万人。至2018年北约联军丧生人数达2400人，两万多人受伤，战争耗资总额超过1万亿美元。目前驻阿富汗美军仍然高达1.6万人。据美国国防部负责亚洲事务的高级官员兰德尔·施赖弗透露，美国在阿富汗的年度支出高达450亿美元，但塔利班组织“现在控制的地盘比2001年以来的任何时候都多”。
对于目前美国面临的局势，美国副国务卿约翰·沙利文承认形势“不乐观”。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发布报告认为，美国的阿富汗战争正朝着“失败的胜利”方向发展；美国皮尤研究中心的民调显示，49%的美国人认为美国发动的阿富汗战争“基本上失败”。
历时19个年头，美国竭尽全力不仅没有消灭对手塔利班，甚至连削弱它都没有做到。塔利班目前不仅占领阿富汗的广大农村和偏远山区，还不时对美军和阿富汗政府控制的城市展开攻击，造成平民、阿富汗政府人员，甚至美军的伤亡。截至7月，美军驻阿富汗部队今年已有15人遇袭死亡，这相当于驻阿美军去年全年的死亡数字。
对于一场看不到胜利前景、每年耗资数百亿美元的战争，商人出身的总统特朗普的态度可想而知。2017年8月，特朗普在弗吉尼亚州迈尔堡军事基地发表讲话，首次宣示他的阿富汗战略。特朗普称，从自己的“本意”出发，他希望美国从阿富汗撤军，但从美国总统的角度却不能这样做，因为“从阿富汗迅速撤军的后果是可以预见和不可接受的”。
受到奥巴马先增兵稳定局势，然后再从伊拉克撤军这一策略的启示，特朗普决定向阿富汗增兵4000人，同时下令加大对塔利班的空袭和打击力度。至2017年12月初，美军当年在阿富汗对塔利班的空袭达到2700多次。
然而，由于塔利班武装具有高度分散和机动灵活的特点，加上塔利班分布地区地理条件复杂恶劣，导致美军的空袭犹如“高射炮打蚊子”一样效果不明显。而深入塔利班控制区域进行清剿又极其危险。2005年6月26日，16名美军海豹突击队员在阿富汗政府军的配合下，搭乘直升机前往塔利班控制地区，遭遇塔利班优势兵力伏击，16名美军突击队员全部阵亡。2018年11月26日，塔利班用路边炸弹对美军车队进行袭击，造成4名美军死亡。塔利班还将攻击视频上传网络宣示战果。
美军对塔利班的打击效果不大，而塔利班在美军和阿富汗政府控制区域进行的自杀式“人肉炸弹”袭击，导致大量人员伤亡，国际舆论负面评价不断。2019年1月14日，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第九警区遭遇自杀式爆炸袭击，造成4人死亡、113人受伤。仅仅一周后，一名自杀式汽车炸弹袭击者向位于阿富汗瓦尔达克省的一个军事训练中心发起袭击，造成100多名阿富汗政府安全部队人员死亡。
事实表明，美军的增兵行动和加大对塔利班武装的空袭，不仅无法削弱塔利班势力，反而造成塔利班方面加大袭击和报复的力度，使得阿富汗局势更加危险。
另外，随着叙利亚政府军在俄罗斯和伊朗的支持下不断收复国土，以及伊拉克局势的日渐稳定，一度在这一区域坐大的“伊斯兰国”开始另寻发展空间。因为阿富汗局势的混乱和美军、阿富汗政府军、塔利班等力量之间存在真空地带，“伊斯兰国”乘虚而入。
早在2015年1月，“伊斯兰国”正式宣布建立的所谓“呼罗珊”省，其范围就包括阿富汗一些地区。“呼罗珊”分支在阿富汗东部楠格哈尔省设立了大本营，并向库纳尔省、纽里斯坦省扩张。2018年以来，“伊斯兰国”将阿富汗作为力量重新部署、伺机崛起的重要选择。对美国而言，“伊斯兰国”更加极端因而是更危险的敌人。塔利班也不希望与其路数不同的“伊斯兰国”在阿富汗与其争夺发展空间。这样一来，美国和塔利班有了共同的敌人，而共同的敌人可以成为合作的原因。
两害相权取其轻，各种因素推动特朗普政府与塔利班坐到了谈判桌旁。2018年12月美国政府代表与塔利班代表在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举行了首轮谈判。2019年1月，美国政府阿富汗和解事务特别代表扎尔梅·哈利勒扎德率美方代表团与塔利班多名代表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举行了第二次对话。迄今，美国与塔利班已经举行七轮谈判，并计划举行第八轮会谈。
为避免阿富汗在美军一经撤出，立即陷入塔利班武装与阿富汗政府军之间的内战，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之间达成一定的妥协是必不可少的。此前很长一段时间，塔利班认为阿富汗政府是美国的傀儡，拒绝与之会谈。今年2月5日，塔利班代表与阿富汗政府代表在莫斯科举行了第一次谈判，还共进了晚餐。这是阿富汗问题政治解决非常重要的进展。
美国、阿富汗政府与塔利班谈判的焦点与需要达成的共识主要包括：美军撤出或部分撤出但保留美国在阿富汗的基地；塔利班加入政府掌控部分权力；塔利班承诺不受“基地”和“伊斯兰国”等极端组织利用发动针对美国及其盟友的袭击；在阿富汗制定并施行一部涵盖女性权利的伊斯兰宪法；美军撤出的日期等。
在美国和塔利班最近进行会谈之后，塔利班政治办公室发言人沙欣在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表示，美国领导的联军在当初入侵阿富汗时，表现出了“非常的傲慢”，但“现在他们明白了，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沙欣强调了塔利班将美军赶出阿富汗的坚定决心，“如果这一代人无法成功赶走美军，相信还有下一代人能终结美军的占领。美国早点完成撤军，对双方都更好”。
但甚至在与美方谈判期间，塔利班都没有停止对美军的攻击行动。在刚刚过去的7月29日，塔利班的袭击造成两名美军丧生。对此，特朗普公开表示，他的计划是在美国新一届总统大选前撤回驻阿富汗的“每一个美国人”，包括驻阿士兵和使馆人员。但客观地说，美军抽身走人的难度不小。
如果美军不顾一切撤军走人，后果很难预料。美军撤出后，阿富汗政府军在美军长期强力加持下所取得的相对优势局面，有瞬间崩溃的危险。失去美军支持，阿富汗政府军在塔利班的反攻面前一触即溃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如果美军撤出后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军之间陷入内战，那么，美军近20年的努力将化为泡影。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军之间的内战，势必为“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的死灰复燃创造条件。如果塔利班与“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沆瀣一气，阿富汗将回到“9·11”前的状况。这是特朗普和美国所无法接受的。
如果美军只是部分撤出，继续保留基地以支持阿富汗政府，那么就无法与塔利班达成任何妥协，阿富汗的现状以及美军与塔利班之间的僵局就无法打破。所以，美方与塔利班目前在美军撤军期限到底是3个月、6个月，还是18个月上纠缠，也许并非关键所在。曾任塔利班指挥官的赛义德·阿克巴尔阿加认为，由于在根本问题上难以妥协，美国和塔利班的下一轮谈判仍不会有实质性进展。
（作者单位：国防科技大学信息通信学院）
吴敏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