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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岸边，朝霞和落日相敬如宾
一棵椰子树回到秦岭，
嘉陵江源头拱了拱手
便将根须扎进了公元前某某年
显然，草原已经习惯了
这个缎子一般的国度
牛羊缓缓叫着
一朵朵野花都是它们的故人
我不食草
大雪封门之时，我饮茶、瞭望
替冬天找一封没有污染的信
这个国家，北疆和江南，它们
敞开黄淮、长珠和辽阔的三沙
允诺每一条鱼自由来去
允诺每片落叶
出张掖、入酒泉，把绿色当作一扇门
在李家村，春风比过去要旧
一个亲戚被纸厂的泡沫
送进了比石头还旧的荒林
临终之前，他尚不知道
病房隔壁躺着近岸海水、地下水
地表水则蜷起身子，它的胳膊上面
驻扎着城市、烟囱和一只只渡渡鸟
渡渡鸟已成为化石
酸雨雾霾也没打算放过它们
无数事物都在消逝
星星、小镇、落英
和贝壳一起退回自己的内心
现在，我知道欲望有另外一个名字
它的到来
让绿水青山成为自己的局外人
在浙江，又在古老的国土
一个人将手放进960万平方公里替我们索要春天，索要山水
他巨人般俯视大地，大地是庄稼的
庄稼则保持着蔚蓝的使命
鸡鸭牛羊，它们的叫声是碧绿
碧绿自梁家河开始就
先于阳光抵达世界的一侧
碧绿长出爱
长出美好，长出金子般的
田野、村庄和铁轨
在铁轨前，草原和大海相遇
泰山替我们飞着，不需采菊东篱下
蝴蝶就对这个家园保持着敬意
我惊讶于如下场景：
在廊坊，一根烟囱
正和鸟鸣握手言和
在临沂，陶瓷碗盏
不抱怨烟尘的缺席
在延安，玻璃已回到了窑洞
上面的年画简单而富有雪意
李家村，这个生养我的地方
大豆玉米一边喂养着街道
一边饲养着黄瓜和西红柿
我两个同学，屠宰场老板
一个用棉花替代了场区
一个则在自己的良心上面
安装了两套过滤器
晚饭时，父亲拿起一根黄瓜
洗也没洗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那天，我不经意间扔了个纸团
五岁的儿子捡起来放进了垃圾桶内
老师讲了
不能乱扔垃圾
我暗自羞愧，又暗自欢喜
孩子面前
我必须要学会校正
学会存储
我必须将雨水保存在
季节中
必须将洞庭湖留在鲤鱼的嘴里
必须将光阴放置在羊群前
我还必须对孩子说
你是羊群中
最最洁白的那一只
当然
我更希望和山水一起回到自己的
位置，供我的孩子和他的孩子
李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