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圈’有个段子说:买娃本就逆天而行,突然‘饿死’很正常。”95后大学生胡园园最近花掉了省吃俭用的2000元人民币,入手一个心仪已久的巴掌大的BJD娃娃(球关节娃娃)。
即使室友提醒这笔消费意味着下个月生活品质会严重滑坡,胡园园忧愁不过5分钟,又沉浸在满足和欢喜中,花了两个小时摆拍、修图,然后发布在专门为娃娃建的微博账号上。
自从进入“氪金娃圈”,胡园园说自己掉进天坑,钱包被无限“割韭菜”。BJD娃娃可以换装、化妆,还能局部调换手脚、头发甚至眼球——每一个环节都滚动着人民币。“BJD娃娃‘类人’,衣服鞋子不断上新,你就不断氪金。优质作品稀缺,价格被炒得很高,比如某作者仅制作了8件、单件售价300元的娃娃裙,后来单个收购价高达2000元”。
氪金,意为支付费用,原本特指在网络游戏中的充值行为。而如今这种行为模式,已蔓延至年轻一代亚文化消费圈的多个领域。95后消费者对一项爱好用情至深,商业运营花样足够繁多,于是你就成为在氪金游戏里永不停歇的追逐者。
今天,你的钱包被爱好“割韭菜”了吗?
想把自己送到鄙视链顶端
今年21岁的小白,就读于日本某大学经济学部大一,是一名资深游戏玩家。当被记者问及这些年在游戏上的花费,小白不假思索说出“20万元人民币”这个数字。
“我刚开始玩一个手游时,直接充了1万元人民币,结果我发现自己居然排到全服第三了!所以我就又充了两万元,升到全服第二。游戏里好多人私信请我加入他们的公会,那种满足感真是达到极点。”
打游戏充钱才能变强,小白早就参悟了这一点。“我肯定不甘心,对面的玩家操作没有我好,只是花钱多就能欺负我,所以我越充越停不下来。”
小白坦言,很多时候他氪金就是为了满足虚荣心。事实上有些游戏即使氪金还是无法变强,仅是可以在游戏中拥有更华丽的衣服和装饰——这在小白看来也是一种荣耀地位的彰显,能瞬间把自己推到游戏“鄙视链”的顶端。
小白高中毕业就去日本,先读了两年预科。因为语言和文化环境的陌生,小白无所适从,就经常待在家只和游戏作伴,且为了满足站在“鄙视链”之巅的虚荣心,他拼命氪金。
现在随着大学生活的正式开启,小白日常生活场域和社交范围逐渐扩大,打游戏的冲动有所减弱。他在租住的公寓养了一只猫,平时学习安排比较满,课余还会去努力打工,收入折算成人民币大约有8000元。
现在小白卖掉了不少以前疯狂充过钱的账号,但仍然偶尔会玩一玩游戏——在游戏里才能获得的“氪金大佬”优越感,始终都令他深深着迷,无法割舍。
打钱能证明“爱豆”有商业价值
今年22岁的苏苏,大学毕业后进入保险公司做高级策划。下班换掉严肃正经的黑白套装,苏苏就是一个狂热氪金的追星女孩。
原本在中学时代,苏苏的追星氪金是花钱买“爱豆”的专辑、限量画册和周边等。“花钱去了解他的动态,花钱去为他的努力买账,在我看来就是参与他职业轨迹的方式,我收获了追星的参与度和体验感。”
当苏苏把钱流水一般打给直营淘宝店时,内心有一种直接给“爱豆”打钱的美好感觉。“追养成系艺人,我们当‘妈’的给‘儿子’花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苏苏追星的氪金路程,随着年龄增长和与粉丝群体距离的拉近,也从单纯为“爱豆”花钱,进化成为“混圈”花钱。“我和朋友一起给艺人开过站子,朋友跑线下,我负责线上运营和修图。我们六七个人还要安排线下应援,每个月有一大笔支出,钱是我们几个人凑出来的。”
但如今苏苏的氪金心态也在变化。尤其在追选秀类节目时,苏苏感觉自己是“被迫”购买和投票相关的无用商品,然后大量囤积在家中。“从前我心甘情愿给喜欢的那个爱豆氪金,现在我好像被选秀节目绑架了,为了送他出道才不得不去氪金!”
粉丝们集体砸钱把艺人送出道,并不是这条氪金路的终点。苏苏说,往后的日子更疲惫,因为出道后的每一次曝光每一个商业合作,都需要粉丝持续投入人力财力,去支撑“爱豆”的“商业价值”。
在饭圈里,那些氪金数量可观的慷慨“大粉”,会被大家熟知。例如22岁的小鱼,每次给“爱豆”打钱,她的名字总能出现在粉丝氪金排行榜前列。某段时间,由于感觉经纪公司不够重视自家艺人,她一怒之下,直接花了两万元去买有艺人采访的杂志,狠刷了一通销量。当手机页面上数字骤然飙升后,小鱼才感到心情好点了:一掷千金只想证明,“爱豆”的商业价值和圈粉号召力“很能打”,你们都给我看好。
为爱好花钱这件事很解压很满足
除了打游戏、追星等常规领域,当下还涌现出形形色色的新奇氪金项目,例如玩娃娃、买“盲盒”、购置汉服、买球鞋等。
“氪金,一方面是商家策划出来的饥饿营销,一方面花钱这件事本身就很解压和令人满足。例如玩娃娃这种特别的爱好,娃娃或许不值那么高的价格,但是买完了我就会感到莫名轻松。”为BJD娃娃氪金的胡园园表示,在这场看似不平等不理性的氪金游戏里,她和商家其实是“两厢情愿”。
22岁的工科男李何,是一个超级热衷收集球鞋的氪金玩家。
“我初二那年买的第一双篮球鞋是‘詹九’,是来北京时买的。当时不懂球鞋,店家说这是最新款我就买了。回了老家,我简直就是学校里最靓的崽!等我都快把这双鞋穿烂了,老家的门店这双鞋才刚刚上市。”
李何说,从高中开始,他发现买鞋很能满足自己的虚荣感。“我最多一年花了4万块钱在买鞋上,最多一个月能买6双鞋。班级里买鞋气氛也很浓厚,同学们既是志同道合的鞋友,同时也是相互攀比最多的人”。为了攒钱买一双特别喜欢的鞋,李何可以连着数日去吃楼下几块钱一碗的刀削面。
李何表示他对球鞋的热爱无以复加,“看鞋子都像在看艺术品一样”。同时他作为一个篮球爱好者,对自己崇拜的篮球运动员的同款球鞋品牌,更是爱不释手,每出新款必须第一时间买到手。
因为氪金,李何还嗅到了一丝商机。他和朋友两人自学搭建了一款手机App,接受关于球鞋的咨询,例如鉴定球鞋真假,周围很多男生下载他们的App,还因此赚了一小笔钱。
但上大学之后,李何的氪金之旅很快被不够宽裕的积蓄制约了——他和女朋友是异地恋,两地往返的高昂机票和火车票,掐断了继续放纵氪金球鞋的可能性。除非特别喜欢,否则必须忍住不买。
回忆大学往事,李何称还有点心痛,如今已和当时的女友分手。“我那些路费算一算,能换多少双鞋啊!”
当下李何的薪水比较微薄,氪金的欲望和能力降到了人生的新低谷。“以后经济状况允许,我可能还是会买很多鞋的。毕竟这么多年的兴趣一直在这个地方。”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 沈杰群 实习生 王晓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