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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车祸，让白龙江的儿女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
10月7日晚7时许，因车辆坠入白龙江中，下乡归来的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舟曲县扶贫办副主任张小娟及随行4名记者不幸遇难。
“张主任走了，带着对贫苦百姓无尽的爱走了。”噩耗传来，舟曲儿女在白龙江边自发排起了长队，手捧着白花，含泪道别年仅34岁的扶贫干部。
“失去了一个熟悉的街坊、一位引人向上的老师”
“张主任走了，我就像失去了一个熟悉的街坊、一位引人向上的老师。”事发至今，舟曲县峰迭镇水泉村村民桑建帮仍难以抑制内心的悲伤。
与张小娟相识的场景令桑建帮难忘。
因为父亲脑梗卧床，家中孩子尚小，30多岁的桑建帮和妻子只能在村里打零工、靠亲戚接济艰难度日。2016年春天，桑建帮与张小娟第一次见面，张小娟就给他详细讲解了大病救助等惠民政策。“从县城来的年轻女干部没有一点架子，人很亲切，很自然就拉起了家常。”
从那时起，帮助桑建帮一家脱贫“摘帽”，成了张小娟牵挂的心事。“只要一到村里，就准会来我家，一口一个‘大哥’‘大嫂’。”张小娟与桑家人多次谈心，很快为桑建帮一家推荐了山鸡养殖项目。
水泉村村后就是海拔2000多米的卧牛山，适合放养的养殖方式。桑建帮觉得，张小娟搞山鸡养殖的提议“很靠谱”。2017年，他和同村的8户贫困户行动起来，成立了山鸡养殖合作社。合作社地处半山腰，山路很陡，汽车无法直接到达。每次来考察，张小娟都要徒步走一个多小时，一见桑建帮，她总会笑着鼓励，“你要做贫困户里的致富带头人”。
今年合作社已经养了500多只鸡，大伙儿平均收入都在四五万元，日子越过越红火。“可张主任却再也不能给我们想办法、出主意了！”桑建帮含着泪说。
今年国庆假期，张小娟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10月1日至3日，跟进乡镇自验，完成县级脱贫验收操作手册；4日，全县脱贫验收巡回督导组组长、副组长、联络员召开碰头会；5日至7日，作为第一巡回督导组副组长下乡开展脱贫验收工作。
“年轻能干的小娟走了，太可惜！”舟曲县扶贫办副主任陈春兴心里也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在陈春兴的眼里，2016年从乡镇调县扶贫办任职后短短两三年，张小娟就已然是全县扶贫情况的“移动数据库”和“活字典”，“同事之间请教业务，了解下面的情况，她不假思索就能给出精准答案”。
这些都离不开张小娟的辛勤付出。“一年里，至少有一半时间都奔走在走村入户的路上。”在县民政局工作的弟弟张建平回忆，这两年，姐弟俩见面最多的地方是工作场合，电话里说得最多的是帮扶。
“爱舟曲，爱这一方土地一方人”
一个女同志，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忙、这么累？在平日，看着张小娟的工作状态，周围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疑惑。
桑建帮觉得自己懂张小娟，“她和我们贫困户有感情，不想看到大家再‘遭罪’”。在陈春兴看来，年轻的张小娟有想法有干劲，在事业上有追求，更主要的是，“她爱舟曲，爱这一方土地一方人”。
张小娟从小在舟曲县曲瓦乡城马村一个普通藏族家庭长大，2003年以全县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中央民族大学。毕业后，学习旅游专业的她留在了北京，担任一家五星级饭店的人事经理，并以高级管理人才身份落户北京。
异乡打拼的日子里，张小娟依旧时刻关注家乡的发展。2008年四川汶川发生特大地震，舟曲受灾严重，张小娟多次打电话给姐姐张小慧，询问“自己如果回来，能做些什么”。姐姐半开玩笑地劝阻她：“在北京，你是一个洋气的都市丽人，如果回来，就只能和泥巴打交道……”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年6月底，张小娟毅然回到了家乡，成了立节镇司法所的一名司法助理员。“你不后悔吗？”身边的人一再发问，张小娟却淡然处之：“虽然这里没有大城市环境好，可回到家乡，尽自己的力量让它更美，不是很好吗？”
多少年来，张小娟的内心深处都有一颗回报桑梓的心。从小家境贫寒，对求学路上给过帮助的乡里乡亲，她都铭记在心；上大学时，张小娟申请享受了西部开发助学工程助学金等优惠政策。在大学期间及工作后，她曾不止一次告诉家人朋友，“将来有能力了，这些恩情我一定会还的”。
同乡好友李红燕是在2010年“8·8”特大山洪泥石流救灾现场与张小娟相遇的，“那是灾后第二天，太阳下，她穿着迷彩服，胳膊上带着志愿者袖章，正在发放救灾物资，脸晒得黝黑，脸上挂着汗珠。在人群中，她格外美丽。”
后来，李红燕才知道，当时，张小娟在救灾一线连续奋战了十几天，从事人员搜救、消毒、防疫等工作，其间还因表现突出，火线入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
之后，在全省80后优秀年轻干部选拔考试中，张小娟取得全县第一的好成绩，并被调往老家曲瓦乡工作，历任副乡长、乡纪委书记。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张小娟同样用自己的行动兑现着对家乡的承诺。
曾在曲瓦乡与张小娟一起共事的李红燕还清楚地记得，结婚1个多月后，张小娟就分管了当时任务最重的扶贫工作，当上了地处偏远、贫困人口多的宵藏村的包村片长。
“怀孕7个月时，她还冒雨前往宵藏村，了解灾情，开展低保调整等工作。”李红燕说，怕耽误工作，女儿刚出生3个月，张小娟又将婆婆和女儿带到了乡政府，3个人挤在一间小小的宿舍里，一边干工作、一边带孩子。
脚下沾有多少泥土，心中就沉淀多少真情。在曲瓦乡工作的日子，张小娟一边工作、一边思考，给工作注入了很多新元素。她为精准扶贫引入数据分析方法，因务实高效被全县推广，还开通了全县第一个政务微信公众号“wei.曲瓦”。
“‘wei.曲瓦’有三层意思，微曲瓦，曲瓦的缩影；喂曲瓦，叫着响亮，唱响曲瓦；为曲瓦，为了曲瓦的发展。”李红燕说，公众号里的每一个文字、每一张图片、每一个排版，都有张小娟的思考和心血。
“将全部时间都交给脱贫攻坚”
2016年，张小娟调任舟曲县扶贫办副主任。西秦岭、岷山两大山系的复杂交错，造就了白龙江流域的山大沟深，也导致了舟曲山区的贫困。在国家级贫困县舟曲，大山里的人们渴望脱贫，扶贫干部的到来，带来了新生的希望。
“日复一日地上山下乡、进村入户，我们必须掌握最真实的贫困状况；废寝忘食地分析贫困人口结构、分析脱贫退出的难点短板，我们必须确保扶贫工作靶向精准。”从肩负全县扶贫工作重担的那一刻起，张小娟的脚步遍及舟曲200多个自然村。
48幅漫画、48条惠民政策，如今走进舟曲大山，农村家家户户都张贴着一张漫画图——舟曲“精准扶贫政策图解”。这是张小娟针对当地农户文化程度低、对政策理解上存在偏差而特意梳理制作的简易图解。
“脱贫攻坚已步入冲刺阶段，此时的我们，也加快了奋斗的步伐，将全部时间都交给脱贫攻坚。”在一篇文章中，张小娟这样写道。
扶贫工作庞杂繁重，张小娟一头扎进工作，家庭只能放在一边。单位里，同事们不止一次看到，她周末带孩子在单位加班；而在一次次爽约中，家人也“习惯”了缺少张小娟的日子。
李红燕还记得，有一次因为周末加班，张小娟小心翼翼给婆婆打电话的情景。“电话那头，阿姨以为已经挂电话了，对身边的人叹气说，豌豆妈这周又不回来了！”听到婆婆的叹息声，李红燕发现，身边张小娟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张小娟生前不止一次告诉朋友，很遗憾缺席了孩子的成长和父母公婆的养老尽孝，接着又会豁达地劝慰自己：“虽然亏欠，来日方长”。
2019年10月6日清晨的道别，“来日方长”变成“天人永隔”。刘忠明记得，那天张小娟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从家里匆匆出发。
随后，她和同事驱车5小时，翻越海拔3800多米的雪山，赶到全县最为偏远的博峪镇，当晚住在了镇上。10月7日，又一路颠簸奔赴曲告纳镇大年村核查贫困户收入账目。返程已是傍晚，山路崎岖，在离县城不远的两水镇，她乘坐的车坠入白龙江。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灾难，在打赢脱贫攻坚战后，34岁的张小娟想带爸爸妈妈去北京旅游，想给孩子做一顿好吃的，想参加学校的亲子活动，想好好做一下美容，想穿着裙子美美地转一圈……
白龙江水涛涛，这一切戛然而止。
本报兰州12月5日电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见习记者 王豪 记者 马富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