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斌的新书发布会有一个神奇的主题——“梦想成精”,这是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陈晓明对她的评价。她很喜欢这个说法,“我从小就是个爱做梦的孩子,妈妈和姥姥都说我是个‘小精怪’”。
两三岁时,徐小斌用石笔在洋灰地上画画;5岁时,第一次画了一个完整的古装仕女图,还有名字,叫“鹦鹉姑娘”;9岁时偷偷读了《红楼梦》,虽然看不太懂,但是看到“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闺成大礼”时,哭得肝肠寸断……“过早接触这种书,让我进入了一个幻想世界。一个长期在幻想世界中生活的人,面对现实世界经常不知所措。”这也影响了徐小斌的写作,她一直追求现实和神秘圆融合一的创作手法。
写了快40年,徐小斌遇到过很多困难,但她自认为坚持了三点:一是原创写作,“有的作家一旦形成风格,就要按这个风格写,而我是从兴趣出发,写完《羽蛇》,接着写了完全不同的《德龄公主》”;二是诚实写作,“没兴趣的东西给多少钱都不愿意接”;三是深度写作,“我的小说几乎都外包装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希望给更多的读者看;但小说内核是给知音看的”。
17岁时,徐小斌第一次试图写长篇,叫《雏鹰奋翮》,写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女孩与出身干部家庭的男孩,有一种非常纯洁也非常特殊的感情。她写得很投入,可写了大约有将近10万字,写不下去了。
真正写作是从大学时代开始。大学二年级,学校开了一门基础课“汉语写作”,要求每人写篇作文。徐小斌写了杭州孤山梅妻鹤子的故事,只有千余字,但角度很独特。老师说:“你为什么不写小说?你是个潜在的作家。”
时隔不久,徐小斌的一篇4000字的习作登上了《北京文学》新人新作栏目的头条;惊喜之余,她又写了第二个短篇《请收下这束鲜花》,投给了《十月》杂志,还获得了《十月》首届文学奖。从此,按照徐小斌的说法,“穿上红舞鞋,再也脱不下来了”。
上世纪80年代初,市面上流行“知青”“寻根”,而她的小说里,弥漫着梦境一样的神秘气息,又因为主人公多是女性,而更有绮丽魅力。
上世纪90年代,徐小斌一口气写了很多的小说,《迷幻花园》《敦煌遗梦》《蓝毗尼城》《密钥的故事》《双鱼星座》……《羽蛇》是她90年代末最后一部长篇,也是她最为人熟知的作品之一。写这部小说,徐小斌一度很崩溃。她在书的题记中写,“世界失去了它的灵魂,我失去了我的性”。后来,《羽蛇》被纽约的西蒙舒斯特出版公司签了,预付8万美元。徐小斌的代理人说:“你高兴一下吧,你的预付比张爱玲还高两万美金呢。”
《羽蛇》出版后,徐小斌想写一个完全不同的东西。偶然的,她在一个类似“清宫密闻”的小册子上,发现了德龄姐妹的一段轶事。读了整整一年史料,她写了长篇小说《德龄公主》。这部小说一不留神很畅销,很多人说“这部小说有阅读快感”;但更多人对她失望,“他们原本希望我写《羽蛇》那种风格的小说,但我写什么,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
1995年,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代表大会在中国北京召开,女性写作成了热点;1996年,徐小斌应美国杨百翰大学的邀请,去杨百翰大学、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和马里兰大学讲中国女性文学。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女性写作,但我确实对中国女性的境遇有一些想法。因为我经历了两个时代,一个是‘铁姑娘’时代,一个是‘小女人’时代。”徐小斌回忆,小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16岁时,她在北大荒,每当麦收季节,无论男女,都要扛着200斤重的麦包上跳板;38个女孩睡在两张大通铺上,在零下52摄氏度的寒冬没有煤烧,为了活下去,姑娘们去雪地里扒豆秸烧……
让徐小斌有些不解的是,现在到了“小女人”时代,事情并没有变好,“智商高不高似乎变得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情商’高,就是指女人要懂得如何取悦男人,取悦上司。这是一种严重的女性自我贬低和丧失尊严,甚至比‘铁姑娘’时代更糟”。后来,她在《水晶婚》中写一个平凡女子从结婚到离婚的15年,就是对这两个时代的折射。
作家出版社新近出版的“徐小斌经典书系”共14卷、15本书,包括6部长篇小说、3部中篇小说、一部短篇小说、一部散文随笔集、一部艺术随笔集、一部影视剧本集和《虎符传奇》电视剧本(上下两卷)。这是徐小斌的一套自选集,也是她迄今为止最全的一套文集。
徐小斌最新的一部小说《无调性英雄传说》,副标题是“关于希腊男神与科学神兽的故事,以及对荷马史诗的改写”。徐小斌写的时候给朋友看,他们都吓了一跳,“这部小说的形式不敢说绝后,起码是空前的,至今为止,没有人这样写小说”。
徐小斌说:“我深知我的创新是危险的,但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提出“梦想成精”的陈晓明,也是懂徐小斌的人,他说:“徐小斌的写作始终在提醒着人们,文学写作的真正要义是什么,什么是一个作家理应长期坚持的本色。”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肖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