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1日,继本报刊发全媒体报道《出路》后,一年来,视障青年王子安独自赴世界知名音乐学府深造的追梦故事鼓励了许多“后来者”。2019年12月29日,王子安获得中国残联授予的“2019年度中国残疾人事业新闻人物特别提名”称号。本报记者将持续关注,深入报道王子安跃居世界舞台的奋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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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2019年度中国残疾人事业新闻人物特别提名奖”时,王子安的父亲难掩激动,他迫不及待地将奖牌照片发给了儿子。
与北京有8个小时时差的英国伯明翰正值深夜,王子安避开熟睡的室友,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没想到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大家还记得我,这更加证明了我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对的,是很多人都可以走的。”
这是2019年12月末的一天,王子安的父亲专程从广州赶到北京。两年前,王子安成为首位被英国皇家伯明翰音乐学院录取的“非本土”视障青年后,他的父亲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盲人孩子的家长发来的好消息:河南的王怡文考入浙江音乐学院,浙江的来佳俊到美国辛辛那提音乐学院读研,山东的孔铭拿到美国名牌大学录取通知书……越来越多的知名音乐学府面向有特殊需要群体敞开了大门。
“拥抱黑暗,幻化为光,我希望未来是人人如龙的时代,每一粒沙尘都能闪耀。”从小到大,王子安都在不停地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他带着心爱的中提琴,站上过广州星海音乐厅的舞台,也去过美国、法国、加拿大、瑞士演出。到英国后,他甚至和同学们为爱德华王子演绎了四重奏,获得王子殿下的“点赞”。
2018年,18岁的王子安被英国皇家伯明翰音乐学院录取,录取通知书上的一句话给了父子俩很大希望:“如果由于视力障碍你需要任何支持,请详细告诉我们。在开学前我们会作好一切准备。”但到了大学后他发现,这所大学的国际学生享受不到英国残疾学生的待遇。如果需要同样的服务,则需要额外支付每年两万英磅的费用。
“我不需要你们提供任何帮助,我自己完全可以照顾自己。”王子安淡定地回应。
在家乡广州,王子安通过沿途的味道,就能判断车开到了哪里;不用听报站,就能准确判断下车时间。但在陌生的国度,一切将重新开始。
学生公寓到音乐学院不过1公里,一座桥、一个红绿灯、一段长长的阶梯,却像3座横亘在他眼前的大山。父亲拉着王子安的手走了3个月,离开英国前,父亲说:“如果你需要,我就放下一切来陪你。”
时至今日,父亲也没有听到儿子的求助,反而经常能在微信朋友圈看到王子安分享的精彩纷呈的视频。其中一个视频里,王子安拄着盲杖在微雨里散步,穿梭在曾经让父亲格外担心的“1公里”路上,配文是:“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摸过常青藤爬过的墙壁,手持盲杖敲击着阡陌纵横的石子路,伦敦、牛津、诺丁汉……王子安走过大半个英国的城镇乡村。每当他在英国人面前拉起家乡的曲子,总会迎来热烈的掌声。
一次,他被一个英国人拦住,对方深鞠一躬,“我观察你许多天了,你鼓舞了我。如果英国的视障青年也能像你一样独立该多好。”王子安的外国朋友们说,“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乐观开朗的”。
“出我国门,展我国魂。”就像王子安父亲所希望的,儿子能成为外国人眼中特别的风景。
第一学年结束后,王子安拿到了全“A”的成绩。他最喜欢的一门课里介绍了青少年音乐教育和音乐治疗。对于曾经苦寻前路的他来说,音乐是获取尊严、保卫自己的武器;如今,音乐对他来说更像一粒传递希望的“种子”,抚慰、鼓舞着焦灼不安的心。不管听众能不能看得见,“音乐最平等的”。
“希望”的光圈以王子安为圆心不断扩大。曾经为王子安辅导英语的金老师(化名)选择出国攻读“特殊教育”专业,她感觉从王子安身上看到一束光,启发她找到想追求的目标。
自从她在广州市第二少年宫的融合班(指有特殊需要的孩子和普通孩子共同学习上课的兴趣班——记者注)里认识王子安后,凡是关于“希望”或者“榜样”为主题的作文,王子安都是她举例的“首选”。
少年宫为有特殊需要的孩子开设了2700多个免费学位,但却并不够。少年宫融合艺术团团长关小蕾时常忧虑:“像王子安这样的孩子毕竟凤毛麟角,那些没有被报道的有特殊需要的孩子该怎么办?”时至今日,少年宫仍有许多快20岁的特殊学员,很多家长依旧担心自己的孩子与“不正常的孩子”一起学习会“被影响”,很多特殊学员拿到学位后找“力所能及的”工作时依旧“被歧视”。
王子安也在担忧自己是否会成为个例,“就算有一天有特殊需要的年轻人可以完全融入社会,可人们真的准备好接纳我们了吗?”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戴月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