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岁的电气工程师克里斯蒂娜·科赫刚刚在国际空间站记录下了20世纪第2个10年最后一次月升(国际空间站随着地球旋转,没有固定的时区,她们依据格林威治时间)。而她本人的每一分钟都是新纪录。去年12月29日是她在太空度过的第289天。那一天,她成为单次航天飞行时间最长的女航天员。
科赫的停留将会拓展人类的视野。科学家们将收集数据,观察长时间生活在微重力环境中对人体的影响。研究结果将帮助人类制定更具野心的航天计划,前往月球和火星。
对科赫个人来说,这是一段奇妙的时光。她是个网红,推特账号拥有15.8万粉丝。她还爱好摄影,在社交平台分享太空生活。
几厘米厚的金属板隔开她的日常和宇宙的莫测。一边没有大气,没有重力,有辐射,有一不小心能造成巨大灾难的陨石过客,还有无边界的虚空。另一边,她度过了圣诞节,按照传统为圣诞老人准备了牛奶和饼干,只等他带着礼物到达。饼干是悬浮在半空中的,而牛奶被装在一个便于吸吮的袋子中。国际空间站没有烟囱,但这可能不是圣诞老人要考虑的主要问题。她已经飞得比人类文明里任何一位神都高得多了。
透过离地400万公里高的舷窗,她俯瞰过地球夜晚的尼罗河网,闪亮如连缀钻石的金缕面纱。连绵起伏的喜马拉雅山脉仿佛一滩被打翻的香草冰激凌,她在其中寻找珠穆朗玛峰。国际空间站缓缓旋转,跨过国际晨昏线,她的镜头被划分成一半明亮一半黑暗,一头是昨天,一头是今天。南极极光横跨冰雪覆盖的大陆,让她惊呼出声。那是一道荧光绿色的光弧,如一个梦的降临。
家园的悲喜歌吹显得那么遥远。女性商业精英写作的《向前一步》在中国和美国都再版了几次。全世界的低头族都在受益于女程序员奠基的无线局域网络。在北京、硅谷、新德里……年轻的女孩离开家,去往更大的世界。走出地铁站后,或是敲击键盘时,她们中的一些或许会揉揉脖子,抬起头来看看天空。在那群星之中,也有一个姑娘正在努力生活。
也是在这颗星球上,韶华不再的男演员在电影里扮演成熟绅士,同样年龄的女性则扮演他们的母亲。一支著名交响乐团重新调整了招聘策略。他们发现,当招聘官不知道应聘者性别时,获选者男女均衡。而当短裙和高跟鞋出现在人前时,女性的机会差了两倍。
我这个普通的中国年轻妈妈正需要观察女儿的命运走向。她还有3个月满周岁,按照中国传统,要抓周了。线上购物平台提供的抓周道具包罗着寓意未来的种种可爱模型。点进去发现,每一种都分为两类,分别对应男孩和女孩。男孩们将从飞机、鼠标和代表科学家的放大镜里作出选择。女孩们被期待的未来里,是芭蕾裙、钢琴和代表公务员的小权杖。消费记录显示,几万个孩子的父母购买了这些预先分类的“愿望”。
科赫的生活显然超出了这些愿望划定的界限。在一些人眼中,一个想要当宇航员的女孩,差不多和一个想做芭蕾舞演员的男孩一样奇怪。
人们形容女性在发展中承受的无形压力时,常说触到了玻璃天花板。科赫顶破了这层天花板,实际上,她一直冲到了太空中。
就在2019年10月,她刚刚创造另一个第一,与另一位女宇航员杰西卡·梅尔走出国际空间站执行太空行走,修补太阳能网络的一个破损部件。梅尔是个一头棕色卷发的海洋微生物学家、哈佛大学的助理教授。这是半个世纪来,女宇航员在没有男宇航员在场的情况下进行的第一次太空行走。
女性单次飞行在太空停留时长的上一纪录保持者是传奇女飞行员佩姬·惠特森。这个59岁、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女性1996年正式成为宇航员,2007年成为国际空间站首位女性宇航员指挥官,2016年以太空史上年龄最大宇航员的身份再次参与太空任务,2017年又成为首个两次担任宇航员指挥官的女性航天员。
她的背后是一个女性进军星空的大航海时代。国际空间站接待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女性工程师、化学家、医生……2012年6月,中国第一位执行载人航天飞行任务的女航天员刘洋从天宫一号回看地球“静静地镶嵌在宇宙中”。
科赫刚进入美国宇航局训练时,曾受佩姬·惠特森指导。而农场女孩惠特森进入太空,是受1983年“挑战者”号女宇航员萨莉·赖德鼓舞。科赫希望自己的纪录早点被新的女性打破,“这意味着人类又扩展了新的边疆”。
“恭喜你克里斯蒂娜!我们都知道,重力没劲透了!”佩姬对科赫说。
王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