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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2月04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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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不成,是新年阅读Flag的宿命

任冠青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0年02月04日   11 版)

    每年年底,豆瓣读书档案总会猝不及防地给你来一记闷棍:2019,读过38本,在读56本,想读108本。战绩就在眼前,没有一丝防备。我在千方百计地为自己寻找各种理由的同时,又倔强地列起了下一年的阅读计划。完不成,似乎是多数新年阅读Flag的宿命。

    立起的小旗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渐次倒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终极理由:人是会变的。庚子年来了,怎么能瞧得上己亥年初的阅读旨趣呢?2019年初,沉迷于《从零到一》等商业书籍无法自拔的我,也绝不会预见到:8月的自己已开始转向,成为一个想要了解“勾栏瓦舍”和“澶渊之盟”的宋史迷。

    所以,从乐观主义的角度说,对于新年阅读Flag,不完成,是自我对自我的“革命”。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一个悖论:大多数人的读书路径并不能像算法一样准确执行,大家的阅读兴趣往往是游移不定的。有时看完一本书,就会心悦诚服地接受作者的各种“安利”。于是,一条新的线索就这么恣意铺开了,阅读的意外之趣也正在于此。

    比如,看毕飞宇的《小说课》,就像是欣赏一本“花式小说安利大全”。他讲蒲松龄《促织》中,分析“悲剧的无法回避”和“如何将小说情节摁到底”,会让你翻箱倒柜也要重新审视《聊斋志异》;讲《红楼梦》的“不写之写”,会让你怀疑好像没看过这本书,非要再次翻看,补上那块“飞白”;讲汪曾祺的《受戒》,又让你懂得何为“平白如话”“摇曳多姿”…… 这时候,年初囤的那些书,就多半会因丧失新鲜感和热乎劲儿而黯然失色了。

    后来,我也发现,对于年度书单的挑选,越是精心,就越能够避免“不被翻牌”的命运。如果要看一本书,我总是需要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这个理由,如果是腰封上的“××倾情推荐”和“××奖得主”,阅读的动力就必然是短命的。作为一个对陌生作者充满警惕的“老顽固”,我总是需要做些功课,知道这位作者“究竟在干什么”,“要解决什么问题”,“有什么特别之处”。

    有时候,想得到这个阅读理由,是要以一点“剧透”为代价的。在下决心看麦克尤恩的《坚果壳》之前,我就好好看了下他的创作访谈,得到了读此书的最大的理由:一种特殊的视角。他在书中以一个未出生的宝宝为第一人称,描述一场凶杀案的始终。这一视角,让人忍不住想跟他一起“大开脑洞”,体验一场奇幻之旅。对于买包包,不少女生会说:“包上面写了我的名字。”有了这个理由之后,我也瞬间会对一本书产生一种“这书上写了我的名字”的错觉,从而对它产生特别的偏好。

    而在对外宣称“一年看过上百本书”已不能成为多大炫耀资本的情况下,我也就日益“佛系”了。有些俩小时就能翻完、一句话就能概括的书,实在也没有必要去阅读“充数”。记得上学的时候,有位老师竟然给我们宣扬“快速学习法”,让我们通过看经典简介就向别人讲莎士比亚,介绍巴尔扎克,让人大跌眼镜。一年后,她就因教学不力而黯然离职。虽然对她的个人遭遇感到同情,但是我们都相信,这是莎士比亚对她的惩罚。读书,归根结底是自己的事,谁也骗不了。作为一个不再需要向老师交差的90后,在书单后挨个打勾也已经不会带来多少快感了。

    读书作为生活的一部分,并不比其他消遣方式更高尚。有时候,“曲线救国”的方式,比天天闷在书斋里更有成效。周末闲暇时,我总会和朋友一起去逛各种冷门热门的博物馆,看各类电影和纪录片。每次回家后,就总能激起千层疑问,拉起长长的月度书单。

    比如,自从去了观复博物馆后,我就开始看王世襄、朱家溍、胡德生等先生关于明式家具的书籍,也跑去高碑店家具市场和紫檀博物馆欣赏实物。当读不懂类似“明黄花梨三屏风独板龙纹围子罗汉床”等长长的家具名称时,我们自然会通过阅读,了解每部分的来历和原由。对我来说,这样际遇性的多维体验是更自然而然,也更有意外收获之喜。年初列的那些Flag,即使抛之脑后又怎样呢?

    每年的阅读Flag里,我也会刻意加一些哲学书籍。它们就像是书中的“中药”,虽然艰深晦涩,却实在是良药苦口,治标又治本。对于这些书籍,即使每年没有读完也没关系。有时偶尔读几章,就能得到相当的思维锻炼。

    对于每个写作者来说,都有一个无灵感、无思绪时必看的“本命”书籍。我的“本命”书籍大多是哲学类的,比如卢梭的书。每次感觉自己头脑混乱、没有逻辑的时候,只要跟着他的一个个思想实验走一遍,就总能重新找到方向。有人说,读哲学书就像胆小者跳水,跳之前要深吸几口气,在泳池边徘徊良久才有勇气一头扎进去。当然,每次扎进去之后,总是收获颇多、畅快淋漓。

    人非AI,有时也会因被其他事物吸引,荒废了读书大业。所以,与阅读Flag相比,我们更需要的是保持一种读书的动力。我发现,应对这种惰性思维的一种方式,是多去看看读书人的节目,重新找到读书的感觉和乐趣。有时候,听他们分享读书心得,就像是看B站上的弹幕,让你产生共鸣,感到自己并不孤单。

    读一些读书人和写作者的对谈,也会让人打开视野,豁然开朗。比如,前些日子看王安忆和张新颖的《谈话录》,读《歌德谈话录》,就总能让我从对惯常事物的庸常看法中跳出来,开辟新的思路。这些隐藏在部部书籍中的思维火花,也能让自己意识到自身局限性,重燃阅读热情。

    所以,对于新年阅读Flag,我已开始“佛系”应对。年初,自然还是要列出一套书单,但是此后,你永远不知道它们会把你带往何种方向。不固执纠结书单的完成,而是享受打开自我、享受奇遇的过程,也许会给我们带来更多惊喜。

任冠青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0年02月04日 1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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