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母领着我走,用我还无法理解的三字经启迪我的智慧。犹如一阵风,我随着年岁增长越跑越快。不知从何时起,我跑在了父母前面。当我看着手机上的视频大笑时,父母却尴尬地不知其义,成了“虚心求教的学生”。我笑他们落后、怨他们不懂我,又何曾想过停下来等一等,与他们携手并进呢?
隔离的第一周,窗外泛着雾气,对面的那栋楼隐没在灰蒙中。母亲坐在沙发的那头,我们之间隔着一个空位,仿佛有无形的气压将我们往两边推。无聊的肥皂剧已经播了3集,我俩从早上坐到中午,相对无言。
“妈,我我想恰饭。”
母亲明显愣了一下,问我:“是吃饭的意思吗?”
“对啊。”我在心里说出后半句话:“这都听不懂。”
“好。”母亲起身往厨房走。
我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把头埋进抱枕里放空思绪。平日里,我是一个爱说爱笑的人,和同龄人相处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在网络上更是分外活跃。我叹了口气,可母亲毕竟是长辈,怎么能同我插科打诨呢?
“要是妈妈多了解一下年轻人喜欢的东西,跟上我的节奏,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尴尬。”我有些埋怨。
不久母亲端着菜出来,招呼我吃饭。桌上满是我喜欢的菜色,但我吃得索然无味。吃完晚饭,我拿起手机,母亲收拾好碗筷,空气再次凝固。我突然看见一个有趣的视频,忍不住哈哈大笑,抬头才发现母亲疑惑地看着我。
“妈,你看看这个。”我有些紧张地把手机递给母亲。但母亲看起来更疑惑了,问我:“为什么它好笑?”一颗心沉下来,我忘了这是网络用语,母亲不知道。我只能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我比较容易被逗笑。”又把头重新低下去。母亲没有追问,我也不再主动说话,时间便在良久的沉默中流逝。
雾气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了,夕阳的红勾勒出对面那栋楼的轮廓,因此当我看向它时,感到了早上所没有的清晰和美丽。我对着手机太久了,于是揉了揉发痛的眼睛,把目光转回室内。母亲反常地盯着手机,脸上居然还挂着笑。我好奇地猜测着,她却先抬起了头,眉眼弯弯地对我说:“千,我知道那个视频是什么意思了,好‘六’啊。”
一瞬间,我的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网络用语居然会从母亲的嘴里蹦出来!我想笑,因为母亲说这话时太别扭了,但我笑不出来。
原来母亲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啊。我甚至可以想象,她是怎样笨拙地思考着我随口一说的笑话,怎样默默去查它的意思,怎样学习着对她来说晦涩难懂的网络用语。为了追赶上我,她不得不快步奔走起来。
我的确对着手机太久了。久到此时回头,才发现我已经跑得这般远了,母亲在后头,用几乎接近滑稽的姿势向我走来。我怪她走得太慢,却不曾想停下来等等她。我埋怨着母亲不关心我,而我又何曾关心过母亲的生活呢!总要母亲迁就的我,在完完整整地和母亲相处一天后才发现,我跑得这般快不是因为我脚程快,而是因为母亲替我背负了包袱,让我能一身轻松地向前奔去,而她在后头艰难地走着,既替我分担,又想满足我的需求,努力让自己变成可以与我一同哈哈大笑的朋友。
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我知道此时的我表情一定很难看,但我尽量咧开嘴:“对,好‘六’啊。”母亲,让我取回我自己的包袱,让我也多了解你一点,让我们趁着这段时间,调整步伐、携手并进吧。
农千澜 南宁三中五象校区高一(8)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