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意识到,长久的社交隔离或许真的会造成某种心理缺失。但只要你有跟他人产生连接的愿望,多半能找到合适的路径,还有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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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节前到现在,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也基本处于宅家状态。然而,与他人的连接似乎并没有因此减少,这一来拜赐于各种网上交流工具,让隔空连接不仅可能,而且便捷;二来恐怕是物理空间的隔离反倒催生出更强的与他人连接的情感需求。尤其是后者,耐人寻味。
对我而言,这段时间有三个事件让我感受较深。
第一次“见网友”
首先,在这个熟人都不见面的特殊时期,我平生第一次去“见网友”了,还一次见俩。这两位网友都是年后在网上刚认识的,缘起于共同参加了一项支援疫区的线上志愿活动。因为工作需要,在微信大群之外我们共享一个三人线上小群,开始时交流仅限于工作上的沟通协作,渐渐地有了相互的问候、关心。一次谈完工作的事,有人忽然用拍板定论的语气说:“等疫情过去,我们必须见面。”
事实是,疫情还没完全过去,我们就见面了。头一天还有人在群里问“要不要都在左手戴手套”,但实际见面时,尽管都戴着口罩,不需要介绍我们就认出了彼此。我们带了茶点和小零食,坐在春天的阳光下,聊了两三个小时。
对我而言,这是一次奇妙的体验。依照正常流程,我们通常会先跟新朋友或工作伙伴见面,再依托网络或电话保持联系。这次的程序被翻转了,但是一段时间来网上交流产生的印象也被验证是真实的,所以彼此一见如故。临别时,不约而同地,我们仨做了件有违疫情防控规定的事——快速地拥抱了一下。那一瞬间,我心里有一种被触动的感觉。
隔山跨洋的网络聚会
第二件事是一群熟人的网上聚会,参与者都曾经是同一个公益组织——一条热线电话的志愿者,相识至少10年以上,又常年共处于一个微信大群中。但现实中,我们却分布于大江南北甚至远隔重洋,有的人已有多年没见过面了,不少当年相识时的在校学生,已经步入中年,为人父母。由于疫情,更因为都处在隔离居家状态,当有人提议“云聚会”时,即刻获得群起响应。
聚会是在微信群里相约,然后用视频软件聊天,在线人数最多时达31人,所以每人只有3分钟的时间,分享自己在疫情期间的状态和感受。
尽管有着空间距离的阻隔,但在屏幕上看见一张张或熟悉或不太熟悉的面孔,听着相互打招呼的欢声笑语,我还是油然产生了齐聚一堂的感觉。每个人依次分享自己的近况和感受时,我好像又回到了10年前,在热线电话服务的年代,线友们在小屋里围坐成一圈,热烈地学习、研讨。那一刻,仿佛昨日重现。
我平时并不是爱扎堆儿的人,宅家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要见谁的渴望,但在这次聚会中,我还是能感觉到心里充盈着满满的喜悦。也是在那一刻,我意识到,长久的社交隔离或许真会造成某种心理缺失,导致需要大水漫灌式情感连接的补偿。
在固定时间相互倾听
第三件事,是在大聚会之后,我和一位多年不见的线友又产生了进一步联系,并且约定每周在固定的时间,通过视频相互倾听。这是一种介于心理咨询和聊天之间的深入交流。在各自家中进行,衣着随意,又免去了平日线下约见时吃喝杂务的干扰,所以交流时会更加专注和投入。
其实我们俩原先的交往并不多,又有年龄上的差异,我对这样的一种尝试是有疑虑的。但慢慢地,不同经历中的相似之处开始显现,我们不仅能够共情到对方的感受,更重要的是,倾听一方作为旁观者,能够给予对方另一视角下的提问,进而引发出进一步的思考。交流中有不同观点的碰撞,也有相互启迪的收获,这也是这段时间发展出的一种特别连接。
疫情是飞来之祸,隔离难免对惯常的交往模式造成阻碍。然而,“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信息时代,只要我们有跟他人产生连接的愿望,多半能找到合适的路径。或许曲径通幽,还有意外的收获,也未可知。
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