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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人告诉我做母亲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小时候，父母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内敛，父亲会在大雪天开几十公里车送来两个带着体温的包子，母亲会在每个冬天凌晨5点起床送我去早自习，父母之爱于我而言意味着付出、奉献和操劳。
二十出头，身边的过来人好心提醒我，一定要珍惜自由的时光，等有了孩子就会被困住，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提醒我生育会导致身材变形，坐月子可能会产后抑郁，复工后要面对职场歧视，还可能经历丧偶式育儿。言语中或有无奈、或有愤怒、或有不甘。
去年我有了自己的小女儿。
她笑起来眼睛总弯成月牙，嘴角不经意上扬，像肥兔子。
她撅起小嘴张着鼻孔想和我说话，嗯嗯啊啊、咿咿呀呀，挑着眼睛，在逗我玩。
她吃奶时总把小手搭在我腰上，我感受到她小小的、软软的身躯，像抱着我。在漆黑的夜里，我心头一阵阵热涌。
她能笑出声了，会抬头了，会翻身了，能直挺挺坐起来了，含糊不清地发出ma的声音了。
那段时间我重温了《无问西东》，在得知儿子沈光耀有参军打算后，剧中的母亲千里迢迢赶到学校，动情地说：“我们想你能享受到人生的乐趣，比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比如同你喜欢的女孩子结婚生子。注意不是给我增添子孙，而是你自己，能够享受为人父母的乐趣。你一生所要追求的功名利禄，没有什么是你的祖上没经历过的，那些只不过是人生的幻光。”我被这段台词深深击中，没有过生活体验的人绝对写不出这样的话。是的，“享受为人父母的乐趣”，无与伦比的乐趣。
有次母亲来京，我忍不住问她：“我成长的过程也给你带来这么多快乐吗？”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很多！”那一年我30岁，总是忙忙碌碌看起来很辛苦的母亲第一次明确告诉我，养育也带给她快乐，很多快乐。
我想起网上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幸福就是有人爱，有事做，有所期待。Someone to love, something to do, something to hope for。我更愿意把“有人爱”翻译成“能爱人”。被爱是一种幸运，爱人是一种能力。
成为母亲后，出于本能，我爱人的能力被充分激发出来。体会到不同于以往的快乐，不是我作为子女被爱的那种宠溺，不是我作为妻子被爱的甜蜜，也不是我作为朋友被爱的信任感，而是我自己生了一个火炉，热气腾腾，温暖四溢。我感到满足，感到心安，感到自己充满了力量。
我感到自己的脑子从未如此清晰，感受到生活的意义。是的，意义。在陪伴她成长的过程中，我能更好地觉察自己的情绪，认识别人的情绪，更加有同理心。我更努力地工作，想给女儿做一个好的示范，告诉她，除了做母亲，我也在实现着自己的价值。我从无所畏惧变得有所害怕，我会在熟睡中猛然抓住要去卫生间的老公，担心女儿是否又摔下了床。这种害怕让我更加审慎，也更有正确的而不是盲目的勇气。
我将自己零碎的心情分享给一起上下班的小姑娘，她很惊讶地说：姐，真的吗？从来没有人跟我讲做母亲是这么快乐的事情。每个人都在强调做母亲后要付出多少、牺牲多少。我笑了：也没有人告诉过我。
所以我想写下来，给所有将来要做母亲的姑娘们。最重要的是给我的女儿。感谢你赋予的能力、带来的快乐，和内心的幸福与满足相比较，养育的辛苦与劳累不值一提。小小的你带给我的爱的滋养，足够我受用一生。
桑晓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