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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烧肉、西红柿炒蛋、黑木耳炒青菜，外加一盒儿童奶——这是5月6日江苏省无锡师范附属太湖新城小学孩子们的营养午餐。
当天下午3点，无锡苏南学校食材配送有限公司开始进货配菜，准备第二天的午餐。蔬菜从基地到餐桌不超过30小时。
从2019年9月2日开始，无锡对全市529所公办幼儿园和义务教育学校641个自办食堂进行统一采购、集中配送食材。66万名师生因此受益。
从查处一起学校食堂腐败案入手，无锡因此推动了学校食堂改革，在全国率先实施学校食材集中配送，全城合力烹制一份安心美味的“学生餐”。
一起食堂腐败案引发全市专项巡察
2018年5月，江阴一位家长在网上发了两张照片，反映学生午餐伙食太差。江阴市纪委监委立即展开调查，发现该市山观实验小学原总务主任龚秀娟涉嫌贪污学生伙食费。经调查，龚秀娟一年多时间贪污131万元，平均每天1.36万元，8.5元/顿的伙食标准仅按3-3.5元/顿供应。
此案也引起无锡市纪委监委的警觉，遂对全市学生餐情况进行了明察暗访，发现该问题带有一定的普遍性。为全面摸清情况，找准症结，推进综合治理，无锡市委决定开展学校食堂专项巡察。
“用两个月时间，集中市县两级132名巡察干部，对全市568所公办幼儿园和义务教育学校671个食堂进行一次全面‘把脉问诊’。”江苏省纪委常委、无锡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市监委主任王唤春说，“用这种‘笨方法’，才最让人放心。”
巡察发现，许多学校不同程度地存在挤占、挪用、克扣学生伙食费等问题。
有的学校人员甚至触碰到法纪底线。如，江阴市华士实验中学党支部书记、校长赵爱民涉嫌利用职务便利，通过虚列食堂开支等方式，套取资金设立“小金库”、私分公款；宜兴市丁蜀中心幼儿园会计钱新慧涉嫌利用职务便利，挪用公款进行营利活动，数额巨大……
此轮专项巡察，共发现188件问题线索。无锡市区两级纪委监委对巡察移送的问题线索快速处置，逐件核实、对账销号。据统计，专项巡察过后，共立案199人、留置13人，给予党纪政务处分118人。
一定要让孩子们吃好
“这是关系到群众的大事，关系到孩子们的健康成长，政治站位一定要高，要有情怀，一定要让孩子们吃好。”无锡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巡察发现的问题，专门开会研究学校食堂管理、学生午餐保障问题。
从个案到普遍问题，如何彻底解决老百姓关心的热点问题？无锡市积极做好巡察的“后半篇文章”，大力推进学校食堂治理改革，从体制机制上彻底解决学生餐问题。
食材采购是“最易腐”环节，改革就从这里开始。无锡市委、市政府研究出台了《关于公办幼儿园和义务教育学校食堂治理改革的实施意见》，明确按照“坚持公益、政府支持、市场运作、加强监管”的改革思路，成立全资国有配送公司——无锡市苏南学校食材配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苏南公司”），建立“统一采购、统一加工、统一配送、统一价格、统一质量标准、统一服务规范”的“六统一”配送体系。无锡市政府投入1.7亿元，用于补贴成本、保障师生伙食。
无锡市纪委监委加强监督，督促各地政府、教育主管部门、市场监管部门和苏南公司建立了六大机制：责任落实机制、统一采购机制、科学配送机制、安全保障机制、成本核算机制、全程监督机制。
“我们履行‘监督的再监督’责任，加强对食材采购、安全监管等重点环节的监督。”无锡市纪委监委第三监督检查室主任张静红介绍说，同时聘请志愿者作为特别监督员随时随地全程监督检查。
“学生餐需要多方关注才能解决好。”无锡市政府教育督导室专职副主任冯益民说，近年来，无锡市政府一直很关心学生餐问题，从学校食堂外包、送外卖到推动学校公益化自办食堂，学生餐质量和安全得到了不断提升，此次改革又有了更大提升，不但学生餐质量和安全有了更好保障，也切断了滋生腐败的通道。目前，95%的学校都实行了集中配送，正在推动60多所学校自办食堂。
集中配送遇到的问题比想象中的多
5月8日，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来到苏南公司食材配送中心。据介绍，苏南公司从318家报名供应商中优选出27家行业龙头规模优质供应商，建立食材“供应商库”；对点心、生面制品、调味品等6类食材辅材直接对接厂家、大型超市和市场，开展竞争性谈判，遴选优质厂商。
每天保证一大荤、一小荤、还有蔬菜等，一公斤猪肉竞价采购也要50元左右，一道猪肉菜成本价接近5元，禽类也上涨了40%，而学生的午餐标准是8.5元，牛奶也要1元多。苏南公司如何运营？
“规模采购既能保证质量和安全性，又能最大程度降低采购成本。”苏南公司董事长张晓耕说，不合格的食材要退货，违规三次的供应商要淘汰。
为及时配送，苏南公司购买了238辆冷藏车，分别从4个配送中心送货，并制定了专门的送货路线。送货、交接都有视频监控，防止送货中途出现问题。疫情期间，包括供应商在内，送货必须专人专车。
为了确保食品安全，市场监管部门指导苏南公司在配送基地建立快速检测实验室，对每批食材严格检测，确保配送食材安全。“我们每天都有人在这里，对每种入库食材都会留样进行检测。”无锡市市场监管局食品安全检测中心工作人员姜诗雨介绍说，发现问题食材立即发出“报警”，从源头把好质量关。
没有安全检测报告，所有的食材都不能配送。截至目前，有84个批次，227吨不合格的食材被退货或销毁，将出现质量问题的8家供应商列入退出名单。
每天下午3时，供货商按照食谱开始给苏南公司供应蔬菜、鲜肉等食材，经过检验检疫合格的食材入库，工人们按学校上报的需求开始配菜，第二天早晨7点半前送到学校食堂。学校食堂有两人验收，如果食材不合格，就地封存，苏南公司9点前补货，补货不及时由学校自行采购，费用苏南公司承担。
无锡市卫健委的营养专家们则按照中小学生日常需要的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维生素和矿物质等多种营养标准，制定孩子们的菜谱，少油少糖低盐。
健康营养并不与美味画等号，有的菜，营养师很推荐，但有的孩子不喜欢这口味；有的菜少盐少油更健康，但有的孩子觉得不香，甚至水果也需要“较为一致的尺寸”以利分配。
这种众口难调带来事实上的难题，国内一些城市也曾有过食材统一配送的考虑，但仅有一部分实现了大米等易存储食材的集中配送。
“集中配送遇到的问题比想象中的多。”多个部门人士亲历其中之后看到了“难”，但也更看到“必要性”：关系到孩子们的事，再难也要办，还要办好。经过调研后，几家部门一起研究调整菜谱、提高厨师厨艺。
“为了让孩子们吃到可口饭菜，我们教育局还专门组织学校厨师开展集中培训。”无锡市教育局规划和财务处处长吴伟说，“今年我们还将组织校园厨师大赛，评出前10名和后10名。”
特别监督员全程监督学生餐
群众代表参与全程监督是无锡市学校食堂治理改革中的重要环节。无锡市纪委监委面向全社会公开招聘志愿者，从618名报名者中精选45名，作为市纪委监委的特别监督员，加强对学校食堂运行情况的监督。并督促教育主管部门用好“明厨亮灶”系统，向学生家长开放，接受监督。
特别监督员佩戴特制工作证，可以随时随地进入苏南公司仓库、学校食堂进行监督检查。
凌晨5点，就有特别监督员到苏南公司开始抽查仓库卫生、检查食材质量，并一路跟车送货。他们还要和学生一同用餐，“望菜色”“闻菜香”“问学生”“尝口味”，实地了解学生们用餐反馈。特别监督员对可能影响食品安全的每一个细节都要询问检查。
“特别监督员”与学校领导、后勤工作人员、教师代表、家长代表坐在一起，听取来自学校与家长的反馈意见与建议。
检查结束后，每位监督员都认真梳理存在的共性与个性问题，整理好学校与家长的建议，同时针对实际检查情况提出个人的意见建议。每位志愿者一个月监督检查两次，一个月出具一份检查情况报告。特别监督员向市纪委监委反馈，由无锡市纪委监委督促教育部门、苏南公司等第一时间作出整改。
截至目前，由各行各业的在职和退休人员组成的45名特别监督员队伍，对全市500多所学校，开展608次监督检查，共发现问题107个，提出各类意见、建议700余条。
教育督学也常去学校食堂督察，去年11月的一天，无锡市梁溪区督学郁群到一所小学督察，发现食堂提前两个半小时烧好了汤，根据食品加工的有关规定：食品烹调后至食用一般不超过两个小时。这明显是违反了规定，会产生食品安全隐患。于是要求食堂负责人改进。
近期，无锡市纪委监委深入到学校、配送公司和供应商调查研究，并对566名学生、家长以及549名教职工代表开展了问卷调查。问卷调查显示，95.6%的学生和家长认为饭菜质量明显提高，98.6%对饭菜口味满意，98.8%认为菜品新鲜安全有保障。特别是在市场肉类、禽类涨价的情况下，仍保证食材品种不减、标准不降。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润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