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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下午，安徽省广德中学考场，最后一门高考科目结束后，该校高三（19）班学生程东东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飞奔出校门，接受家长的拥抱。
他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等待父亲将自己抱上轮椅。此时，他的6个好兄弟早已帮他收拾好课桌，等候在班里。
程东东儿时患上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俗称“渐冻症”），随着年龄增长，肌肉逐渐萎缩，翻书都很吃力。从小学到高中，程东东的同学们自发成立爱心帮扶小组，先后有20多名同学加入其中，负责程东东早晚接送、学习帮扶、课间活动等日常生活。
到了高中，又有6名同班同学接过帮扶接力棒。每天下课，一名同学会把角落里的轮椅推到教室前方，另一名同学将程东东从座位抱到轮椅上，其他4名同学也陪着他到操场晒太阳、聊天。
8日下午，程东东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自己今年高考发挥得还不错，马上要去和好兄弟来一场毕业聚餐。但是以后上了大学，大家可能就不在一起了，心里非常不舍。
上万个“公主抱”织出同学情
2000年，程东东出生于广德市邱村镇南阳村一个普通家庭。2007年的一天，他突然觉得腿变得无力，起初还能勉强行走，但稍微碰一下就会摔倒，后被医院确诊，患上渐冻症。“当时头是昏的，整个人都呆住了，眼泪都哭干了。”程东东的妈妈刘香回忆。
从那时起，四处求医成了这个家庭的日常。很长一段时间，程东东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行走能力越来越差，坐下、站起都不能独立完成，有时甚至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那时以为自己的世界会从此一片灰暗。”2008年，程东东回到学校，他没想到的是，同学的热情将他紧紧包围。
程东东的小学班主任王蜜说，二年级上学期，她在班上讲了程东东的情况，大家踊跃举手报名要为他提供帮助。她从班上选了平时表现较好的8名男同学，成立爱心帮扶小组，分成早晚接送组、中餐扶助组和课间活动组。自此，爱心帮扶小组成了校园里一道风景线，他们也成了程东东强大的“后援团”。
上午放学后，刘伟给他送午饭。午饭后，谢晨旭帮他把盒饭端走。下午放学后，杜强准时到教室，把程东东抱到轮椅上，跟他一起坐校车回家。
2015年，程东东顺利考上邱村中学，谢晨旭、刘伟、廖江涛3名原爱心帮扶小组成员也在这所学校。
不久后，程东东的新同桌卢从乾也主动加入这个小团队，初中阶段的爱心帮扶小组正式成立。
谢晨旭每周都会根据课程表，按时把程东东从1楼背到3楼上实验课。其他时间段，几个小伙伴轮流抱起东东，再放到轮椅上。初中3年，爱心帮扶小组给程东东送了上万个“公主抱”。
2016年夏天，一场暴雨席卷南阳村。那天晚上，小组成员担心程东东，深一脚浅一脚冒雨赶到他家里，确保他家没有进水才安心离去。“看到他们被淋湿的样子，我既心疼又感动。”刘香说。
高中6名同学接过爱心接力棒
2018年，程东东考入当地最负盛名的省级示范高中广德中学。“东东被录取那天，广德中学的领导、班主任等一群人来到我们家，亲手把录取通知书送到我儿子手上。”刘香回忆，那一刻，母子俩激动坏了。
进入高中后，原爱心帮扶小组成员要么不在一所学校，要么不和程东东同班，但他们都惦念着程东东，时常来电话，或去他家里看望。
对程东东早有耳闻的高中班主任易善清提前做好“功课”。在他的组织下，全新的爱心帮扶小组成立了：雷啸、涂旻轩、苏传东、陈章涛、方卫阳、方宇6名同学接过照顾程东东的接力棒。
“高一刚入学，我还担心高中课业压力大，程东东能不能吃得消。”易善清回忆，他尝试给程东东布置较少的作业，要求松一些，但刘香希望易善清能对她儿子一视同仁，用一样的标准要求程东东。
广德中学也为程东东提供生活和学习上的便利。教室设在1楼，程东东的位置永远在第一排，教室门口专门设置无障碍通道。每天早上，刘香的电动车都可以停到教室门口。
雷啸和涂旻轩力气较大。他们负责从电动车上接过程东东，抱到轮椅上，再推到座位上。陈章涛是程东东同桌，他负责帮忙拿书和文具。
“东东有时打不开笔盖或是盖不上，我会帮忙；笔芯用完了，也是我帮他换；他看厚书的时候，我会帮他将书页压平。这些都成了习惯。”每次上课前，陈章涛会提前拿好教材，程东东需要什么文具，他会主动递过去。
在班级里，同学间形成一种默契：只要谁有空，谁就去帮扶程东东。
程东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回家后经常跟妈妈商量：“以后尽量少麻烦大家。”
“东东真的很懂事，也很省心。”有一件事让易善清印象深刻：高一时，程东东比较瘦小，同学们可以将他轻松抱起。随着身体发育，他体重增加，为了不给同学和妈妈增加麻烦，他在家坚持不吃肉，只吃蔬菜，怕长胖了，大家抱不动。
每年程东东过生日，同学都会凑钱给他买生日蛋糕，在晚自习下课时，给他一个惊喜。每名同学都会附赠一张手写生日贺卡。
这些年，刘香将每张贺卡都当作宝贝来珍藏。其中一张，她反复看了好几遍，上面写道：“嘿！东哥，总有一天，你会站在世界上最高的地方，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模样！”
他放弃延长答题时间的“权利”
让易善清感动的是，高中3年，无论刮风还是下雨，程东东从未迟到，也从不请假。“他的作业和试卷非常工整，对待考试态度认真、执着的精神和阳光的心态让人敬佩。”
“不仅同学们帮助东东，东东的乐观勤奋也感染着其他人。”易善清观察到，虽然程东东学习过程比别人困难，动作也慢一拍，但他的成绩稳定在班级中等的位置。
“他也在默默影响着我们。”雷啸告诉记者，程东东坐在教室最前排，后面同学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背影。有时大家学累了，看到还在认真看书的程东东，又打起了精神。
“帮助别人是件很光荣的事情，我从来没觉得枯燥。每天花20多分钟做一件小事，感觉很开心。”让雷啸难忘的是，每次见到东东，他总会主动向自己露出微笑。“他是个非常阳光的人，会经常看我们打篮球，我们还一起聊NBA。”
捐钱捐物、电话问候、登门看望……近年来，相关部门和爱心人士也向程东东伸出援手。多方汇聚的暖流，如同一缕缕阳光照进他的心房，他也因此更加积极、乐观和自信。
今年高考前，学校提出帮程东东申请延长他的高考答题时间，但他放弃了这个“权利”，不想麻烦学校老师。同时，他也想争一口气，像其他同学一样证明自己。
程东东的愿望是当一个像霍金一样的科学家。“我梦想考上合肥的高校，学习人工智能专业，未来能研究新技术，减轻家人和同学照顾自己的负担。”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海涵 王磊 通讯员 顾维林
